祭

只看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她彻底地走离这个世界我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前一阶段看她还好好的怎么就……”被那个如晴天霹雳一样的噩耗惊住以后的第一句话。

纵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想她走的时候枯燥削瘦的脸应该是苍白如纸。

“谁知道呢，老人，说走就走了……”妈妈轻叹。

她是一个九十多岁高龄瘦骨嶙峋弯腰驼背白发苍苍的伶仃老人。在子孙街坊的眼里她似乎不太讨人喜欢。自私自利又怨东怨西。也免不了被闲话几句。我前一阶段见到她的时候她身子还很硬朗尽管她瘦得只剩皮包骨。不过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的。吆喝着我和爸爸妈妈哥哥坐，递了几个蛋黄派或是什么的过来，还模模糊糊地思想我和哥哥的名字是哪个孙子的孩子。这也难怪高龄了子孙满堂。屋子里很阴暗，门窗都紧闭着不见天日。那是一间有些许年代的老屋子，打她结婚那会吧。小时候去玩过感觉那里很温馨很新奇的，如今却有些空旷了，本来就不大的一间屋子，原来放柜子什么的地方被清理起来放上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太外祖父的遗像。

那么如今这会，老屋子应该更冷清了吧。

她曾经一个人望着太外祖父的遗像出神，心里满是千疮百孔苦不堪言的疙瘩。

她曾经一个人躺在和太外祖父同床共枕70年左右的冰冷的床榻之上。

她曾经在太外祖父生前闹起大风大浪，她丈夫走的时候她却揪心得一言不发。

所以她去找他了么。她去找他便不寂寞了么。

我清楚地记得太外祖父走的时候成百的子孙为他披麻戴孝的场面。浩荡而惨烈。我跪在他的棺材前看着那樽棺材，我不知道他是否安然地睡去了还是还想说什么。他走的那天是12.31.连走的时间都选在子孙放假的日子，如此为子孙着想。他可是一生一世被当地人夸耀的好人。就连生前患老年痴呆时也不忘双手合十为子孙祝福，睡前也会看一本关于好人道德行为的书。那天我按捺住自己不平静的心情，却趁人不备地躲到角落里哭。就连他要去火葬场我都没有去送他，没有掉一滴眼泪。姨婆的孙女那个我得称她为表姐的人责怪我说我为什么不去，她很想去送太外祖父一程的，因为我，她去不了了。我面无表情。

她不知道我是害怕看见那副冰冷的躯壳被烈火焚烧只剩下被盒子锁住的骨灰。我一想起他慈祥的笑容一想起他八十多年龄的时候在老家还买一袋冰淇淋去给我和哥哥，我想起对我来说并不多但温暖依存的记忆我就会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当时的哭喊声凄凄惨惨。

她当时安静地坐在一把木椅上，手攀扶手。

我想她会比谁都痛，最贴心的枕边人，最宠爱她的丈夫。

不过她也是幸福的。

她和太外祖父相伴了有七十余年吧。

她年庚近百了。

她有疼她爱她宠她的丈夫。

她有孝敬她的子子孙孙。

只是我为什么没有哭。没有像太外祖父那样痛哭流涕。

可是她却真实又陌生地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她闭上了双眼是否安然无觉。

为她擦洗的子孙们指尖是否感受到丝丝冰冷。

记忆有些恍惚，为什么我想起她的模样是那样清晰，神色是那般精神，仿若她还在。

在那间老屋子的一幅遗像旁，会放上另一幅她的吧。

中午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心里还平静如水，到了黄昏竟觉然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果然血脉相连血浓于水亲人离世怎么都会感到不安和忧伤。

可是我为什么没有掉一滴眼泪，我想愤怒地冲她喊，你以前不是很会唠唠吗？！起来啊！你继续唠啊！你自私也好埋怨也好啊！你还没有活过100呢！

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魔爪呢。

她或许是累了。

她或许是太想他了。

她或许连自己走了也言不由衷呢。

记忆的片段会不会突然被切断。

生命的游戏出现了game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