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一个绿色满庭院

阳光真好。我在二楼阳台上，远眺。迎面吹来温暖的风，是早春二月的风，让我感觉到一丝温柔，心生无限欢喜，像露天电影开场前那道射向屏幕的光柱，让等待很久的小孩子忍不住伸出手去挥了又挥。

我旋即下楼。我的前院，有一株枇杷、一丛竹子、一棵桃。春节前那个严冬，只有枇杷僵硬地绿着，中间夹杂几个羞涩的黄花；竹子面黄肌瘦；桃树简直不像话，秃头秃脑。所以我买了36只小灯笼，红艳艳的，枝桠间一路的挂过去，造出小院的喜气洋洋。现在，我要将灯笼全部摘下。我还要它们干吗呢？我的琵琶树会结出鹅黄的果子，引来花喜鹊偷食，顺便停留在树叶间聒噪发微博；我的竹子会冒出乌青的新叶，长出嫩嫩的笋子；我的桃树会开出灿烂的桃花，引来蝴蝶翻飞、蜜蜂唱歌。我到邻居家去，他们家场院晒着鹌鹑粪便，我跟他们讨了一大口袋，回来埋在竹子根下、枇杷树根下、桃树根下。我等待一场又一场春雨将他们发酵、腐烂，向泥土深处渗透开去，让我的枇杷更大、竹笋更嫩、桃子更甜。

我的后院，有一块30几个平方的菜地。去年，我在春天种下苋菜、豇豆、黄瓜、丝瓜、葫芦、扁豆，它们胡乱长在一起，互相纠缠打闹，像一个刚刚爱上写作的文艺青年，把许多优美的词语堆砌在一起，结果成就的是一篇无病呻吟的文章。今年，我做了很周密的规划：苋菜和黄瓜长在一起，苋菜吃光之后，黄瓜正好开始长出触须，我用芦竹搭起架子。黄瓜在六月份下架了，我在架子下种上豇豆和扁豆，豇豆8月份成熟，扁豆要到10月份才盛开第一遍花。它们同住一架却互不相干，仿佛租期不同的房客。我的丝瓜，梅雨季节的时候一天长出好几厘米，我用绳子拉着它们的纤纤触须，引向二楼栏杆。

邻居的几棵杂树，就长在我的院墙外。去年我种的葫芦还有一个高高挂在树丫上。我摘下来，敲开，拣出几颗葫芦籽，埋在墙根。春天，我会用草绳引诱葫芦爬上围墙，葫芦再弯弯绕绕伸长脖子攀上高枝。到夏天，藤蔓上不停地有小葫芦长出来，一串串，灯泡似的挂着。这葫芦长到半大的时候，可以用来清炒、烧汤、烧肉，味道都绝佳。我摘下，一个个给邻居送去。有些葫芦高高在上，只好任其长大。葫芦在树枝间由绿渐白，渐黄，渐褐，到深秋，把大脑袋从树叶间探出来。我的邻居会架上梯子，替我完成摘葫芦的高空作业。我搬到院子里晒干，满院的大葫芦，会让我的狗狗如临大敌，围着叫半天。一个艳阳的午后，我在院子里锯葫芦，一分为二，就是两只瓢了，于是我的邻居，每家水池里就会有一只瓢。

张爱玲说过，人生的乐趣，全在那不相干的事上。在播种的季节，我，一个热爱生活的女人，希冀用自己的双手，造一个绿色满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