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弯弯
一条山路,弯弯曲曲,迂回曲折,被山紧紧地系在了腰间。出村的路只有一条,一头延伸到山里,一头延伸到外面的世界,这条路像一条青白带子,从山上直挂下来,路面不宽不窄,柏油铺成的,不过一半的路掩映在刺槐丛中。
一个叫青果的姑娘,刚下了汽车,沿着山路走来。姑娘长得俊俏,高挑的个头,大大的眼睛,满有精神,脸儿红润,鼻梁挺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走过果园,走过桃林,走过栗子丛中,不一会,青果的脸上已经热汗涔涔的了。
青果抬头看看山上的路,听着不远处几只野鸡拉长声音的啼鸣,还有一两声布谷鸟在天空中飞过,发出了“布谷,布谷,布谷”的清脆的叫声。
青果低声地哼起了《小白菜》的歌曲:“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娶了后娘,生个弟弟,比我强呀,弟弟吃面,我喝汤呀,端起碗来,泪汪汪呀!”
唱到这里,青果戛然而止,向山上远远地望去,望去。这首歌曲,似乎有人教过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青果苦苦的回忆,朦朦胧胧依稀记得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长得好看,一头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腰间,红红格子的褂子。那个女人,把青果抱在怀里,边摇边唱着这首《小白菜》“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青果再往细处想,摇了摇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也难怪,青果是个三岁多点就没了娘的孩子。父亲只是说娘死了,疯病犯了,掉到池塘淹死的。是父亲在独自一人拉扯着青果过了三年之后,又给青果娶了一位继母。继母接连生了两个弟弟,此后,青果过着被继母虐待的日子。不过,继母拗不过父亲,不久父亲把青果送到了城里读书。
青果功课好,每年都把三好学生的奖状带回家。继母多次唠叨:“女孩子早晚是人家的人,认得字,知道回家的路就行了!留着钱,供青果的弟弟读书”父亲就是不依不饶,依然供着青果读书。
两个弟弟,却不是读书的料,今天上树摸鸟窝,明天逃学去逮鱼,后天聚众去打架,闹的家里是鸡犬不宁。就这样,两个弟弟没有读到初中毕业,就相继辍学,去深圳打工去了。只有青果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医学院,这不,已经毕业了,正等待录用单位发出邀请函,青果就要踏上工作的岗位了。
青果回到家里,继母已经包好了水饺,单等青果回来吃。继母看到青果学有所成,也是不敢得罪的样子,处处小心地陪着笑脸。晚饭时候,父亲回来,看到女儿回来,高兴不已,追问着女儿工作的事宜。
父亲是个护林员,常年在山上护林,也种些栗子,核桃,柿子,采集些金银花之类的拿到集市上卖掉,换来微薄的钱,供着青果读完了中学大学。
第二天,青果看到父亲带着干粮,装车准备到山上去,恳求父亲带着自己上山,也好到山上散散心。岂知父亲竟阴沉着脸:“山上蛇蝎横行,马蜂窝到处都是,你是女孩子,经不起折腾,留在家里,帮你娘做做饭就行了。”
默默地看着父亲拐过弯,消失在路的尽头,青果静静地想着心思。一时间有一种什么力量在引导着她,她匆匆穿好运动鞋,拿起一把防身的镢头,向着山上走去。
山路弯弯,树林是越来越密集,走不出多久,青果的身子,已经被掩映在浓密的丛林之中。估计着走了十几里山路,青果累了,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
忽然间,从山坡上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喊声,青果激灵灵地打个寒战,从石头上忽的站了起来。寻找着声音发出的地方。
声音是从山半坡发出来的,那里有一座破旧的草屋。青果此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竟向着草屋走去........
草屋掩映在一棵高大的刺槐树中,不是近前,真的没有人会发现。刚才如果青果不是被声音吸引,就是经过多少次也不会发现这里有座草屋。
草屋里面阴暗潮湿,从外面看不到一点里面的影子,青果透过窗户,往里面久久地注视着,可是,仍然没有看到里面的踪影。
青果就要转身离去了,忽然里面发出了一声:“果果,妈妈教你唱歌‘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青果像钉子一样被盯住在这里,忽然青果好像想起了什么,明白了什么,挥动镢头,只是几下就撬开了门。
青果看到了不忍目睹的一幕,一个疯女人,被一条铁链拴在一个高大的木柱上,怀里抱着半截木头,喃喃地喊着:“果果,我的女儿,妈妈教你唱歌”这个女人,形同枯槁,披头散发,只是那长长的指甲盖,如同老鹰一般。青果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哭声:“娘,我的亲娘!”
青果追问父亲为何这般地对待母亲,父亲痛苦地说:“你娘疯了,她伤害你,伤害邻居。那次差点咬死你,你摸摸你额头上的疤痕还在不在?她到处疯跑着,如果不关起来,她早就摔死了,淹死了。”
这一年的秋天,在一座外省的海滨小城里的一座精神病院里。一个俊俏的姑娘,正在给病人量着血压,细声慢语地安慰着病人。不远处,青果的母亲,穿着齐整,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正在喃喃地说着:“果果,我的女儿,妈妈教你唱歌‘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青果看着视线中的母亲,眼中满是泪水。
经过青果的治疗,母亲的病已经有了起色,用不了多久,青果就会和母亲过上正常人的日子。青果悄声地告诉母亲:“娘,果儿过不了多久,就要结婚了,娘,您尽快好起来,你要抱上外孙哟!”母亲点着头,应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