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和蚊子

这天天气不好，我下午没有课。一个午觉睡到下午三点多钟，肚子突然闹腾起来，不过即便不闹腾，确实也该起床了。我蹲在厕所里，脑子中还留着残梦，倒是梦的具体名目我是说不上来了。睡意凝结， 脑海里刚刚拼凑出一些形象，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叫个不停，我又醒了，于是残梦就散成了烟弥漫成了雾。

五六月份的下午，蚊子总会在厕所里静候刚刚睡醒午觉的人，这些人也多半为解手之事所唤醒。从床上爬起来，懒得穿上长衣长裤，上身赤裸，下面穿一条大裤衩，脚上再登一双拖鞋——想来蚊子会十分喜欢这样的打扮。他们巴不得在厕所里再补上一觉，不一会儿嗡嗡声来了，进而蚊子落在身上，声音消失，人的毛孔堵住了蚊子的嘴。补觉之人皱皱眉，睡不着了；蚊子擦擦嘴，吃饱喝足也就不再叫了。一座座人肉小山丘如是在背上胳膊上腿上拔地而起，而人还以为这是做梦梦到蚊子，也就懒得管它们，相信睡醒了，蚊子自然就没了，小山丘也就自然消失了。

十来分钟的事情，我站起来，从厕所再回寝室，发觉回寝室的路比平日远了一些，转了几个弯都到不了。或许是回寝室的路上睡着过，我分明看见公厕的门上泛起了波浪，颜色忽明忽暗忽深忽浅，透过窗户的光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再想着仔细看时，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又突然一黑，肩膀一阵疼痛，额头随即渗出冷汗。清醒了，才知道自己走路东倒西歪的时候肩膀撞在了门框上。初醒还未醒的时候，直线即是曲线，曲线即是直线。

我又躺在床上了，因为下午确实没有课程也没有杂事，只有残梦还催着我去把它做完。拿出风油精，痒或不痒的地方胡乱涂了一通，明明记得刚才还痒的地方怎么也找不到，倒是用手一抹，背上凹凸不平之处渐渐泛起一股痒意。蚊子确实是在梦里飞过一阵，也确实在我昏昏欲睡之时骚扰过了。梦里的蚊子和厕所里的蚊子说好了，嗡嗡声把我引到此处，我在梦里用手赶它，赶走了，可嗡嗡声还在，于是另一个世界的蚊子便乘此到彼处骚扰。被蚊子咬过二十几个夏天的人，往往一听到这讨厌的声音，前几日隆起过小山丘的地方痒意好似还未散去，更有骤增的趋势，人不自觉地会去挠挠，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仿佛满世界都是蚊子，全身都在被它侵扰。

风油精解去躁痒，我在梦里幸存了，另一个世界的蚊子或许其实本没有那么多。没了蚊子，我倒开始冷静下来去想对付这害虫的法子。蚊子嗜血，何不用沾血之物来引诱它，再将其杀灭，就像钓鱼用蚯蚓钓虾用猪肝的原理一样。我在梦的世界里寻找这沾血之物，找到医院，偷偷进入血库。蚊子最喜欢o型血，我便拿了两袋，一袋放进左衣兜，一袋放进右衣兜。我记得自己在梦里常常擅长穿墙飞檐之术，于是便不走正道，从血库的墙壁直接穿出了医院。我寻得一处蚊虫较多的水坑旁，将o型血倒进几只肚大口小的玻璃瓶中，只见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蚊子及其他嗜血之虫纷纷冲进瓶中，没命吸食。吸饱的想要出来却被想进去的堵在里面，我看几个瓶子快要被黑压压的蚊子装满，便迅速把瓶口塞住，生一堆火，把几个装满蚊虫的瓶子纷纷扔进熊熊烈火，瓶子里瞬间传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好生畅快。

灭绝蚊子的火焰烤得我身上舒服，心里也舒服。可突然我又感觉自己的胳膊和小腿痒了起来，细看却又没有蚊子爬在上面，可分明又愈来愈痒。我便接着使劲抓挠，一下子抓得太猛，剧痛袭身，眼前的烈火、小水坑还有遗留在水坑边的半袋o型血便瞬时化为一团白雾，之后全世界渐渐暗了下来。

我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摸摸胳膊和小腿，确确实实几个小山丘，其中还有被我抓破了的。“嘿，你刚才说梦话了，还笑来着，做了什么美梦这么高兴？说说呗。”一旁正在看书的小涛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