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鞋
梅子是个聋哑姑娘,却心灵手巧,有一手做虎头鞋的好手艺,这手艺不是来自母亲的传授,而是梅子的外婆的言传身教。
梅子生下来残疾,长到八九岁的时候,母亲看到梅子不能和正常孩子一样入学,就把她送到了聋哑学校,可惜只是学了简单的几个汉字,会咿咿呀呀简单的词语,这样的只言片段,母亲宁慧都不明白,别人更是无法听懂。不过宁慧也叹息道:这样的女儿,回家来吧,做针线活虎头鞋养活自己。
就这样,梅子回到了家里,一心一意地做起了虎头鞋。梅子的虎头鞋做得好,灯芯绒的鞋面,黑色的滚边,用棉布纳成的鞋底,那虎眼,晶莹剔透,炯炯有神,穿在宝宝的脚上,柔软舒适,软硬适中。在这里,谁家生了宝宝,都喜欢买一双虎头鞋,意为吉祥如意,驱邪保平安。因此,在集市上,梅子的虎头鞋成了抢手货。梅子靠着微薄的收入,资助着哥哥读完了大学,也换来一家人的油盐酱醋和零用钱。
宁慧看着女儿梅子长得越来越俊俏,满心地欢喜,人们都说:“没有嫁不出去的女,只有娶不到妻的汉。”宁慧自认为女儿尽管聋哑,却长得俊俏,又有一手做虎头鞋的好手艺,还愁嫁不出去吗?
谁知,事与愿违,就在梅子长到十八岁的那年秋天,梅子去郊外的一个集市上卖虎头鞋,回来的路上,走到一片玉米地,被一个壮汉掳到玉米地里强奸了,可怜的梅子,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只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却喊不出半句话,任由那个流氓蹂躏践踏,任由自己的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着。
梅子这次险些丢了性命,差点被那个流氓掐死,最后那个人看到梅子是个哑巴,不会把自己说出去,才松手,饶了梅子一命。
梅子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擦干了泪水,回到了家里,本想告诉母亲发生了什么,可巧哥哥带来了新嫂子,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忽略了痛苦中的梅子。梅子只有回到自己屋子里,低声啜泣,任由泪水打湿了枕巾衣衫。
不久,母亲宁慧就开始张罗哥哥的婚事,大操大办,母亲认为哥哥是家里的独苗,无论如何都要把婚事办的隆重场面,到了女儿梅子,匆匆打发了便是了。
几个月下来,母亲宁慧才在忙碌中回过神来,看一眼眼前的女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带到医院一检查,女儿怀孕了。宁慧那个恼啊!对着女儿一顿鞋底,怎么打,女儿也说不出那个野男人是谁,任由宁慧怎么问,梅子也解释不清楚孩子从哪里来的?最后宁慧痛下决心,一定要打掉孩子,不能留下这个祸根。
怎奈,医生反复强调,梅子不能做人流,一旦流了,终生不孕不育。
梅子也明白了医生的意思,死死地护着肚子,不许医生手术。不得已,在第二年,梅子生下了这个苦秧上结的苦瓜——强子。
强子是梅子的心肝,梅子看着儿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生今世和儿子相依为命,梅子惧怕了男人,不敢找男人,有了儿子的依靠,终生不嫁了,靠着虎头鞋的手艺,养活自己,养活儿子。
不久,母亲宁慧因病去世,留下三间老屋给梅子母子二人居住。
梅子不逢集市的日子,就坐在家里,安心地做着虎头鞋,逢集的日子,就到集市上卖虎头鞋,一双鞋收入微薄,二三十元钱而已,却靠着精湛的技艺,货真价实,养活着母子,供着强子读书。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强子从小懂事乖巧,知道母亲梅子的艰辛和不易,学习上总是名列前茅。高中毕业后,强子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上海的一所大学,强子靠着自己的勤工俭学,也靠着母亲梅子的微薄收入,读完了大学,读完了研究生。
强子工作了,把母亲梅子接到上海,双手捧着母亲那双被针扎的顶针一般的老手:“妈妈,你再也不用做虎头鞋了,往后儿子好好挣钱养活您,让您享福!”
星期天,强子领着母亲梅子在上海浦东陆家嘴一带转悠,梅子看得眼花缭乱,胆怯地牵着儿子的手,唯恐一丢手,走丢了。
不久,儿子处了对象,一个和儿子一起毕业的大学生,很俊俏很贤淑的女孩,不过,处了一段日子,梅子就看出来端倪,不时地看到小两口为房子的事情吵来吵去。梅子明白了,上海到处是高楼大厦,可惜没有儿子儿媳的容身之处,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第二天,梅子偷偷走了,回到北方家乡,回到了她的老屋,继续做她的虎头棉鞋,这时候的梅子更加的熬夜早起,虎头鞋做的更多了,还翻新了新花样,做起了春秋和夏天宝宝穿的虎头鞋。梅子的背驼了,眼睛熬夜花了,经常的咳嗽生病。
不久,梅子累病了,咳嗽不已,看到咳嗽中带着血块,梅子也怕了。
托人给儿子打去电话,儿子带着儿媳赶回来的时候,梅子已经奄奄一息,见到儿子,微弱地从兜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个手绢,手绢里包着一个存折,儿子打开一看,是母亲这几年的积蓄,九万万元,这是梅子给儿子强子积攒的房子款。
按照每双虎头鞋利润三十元计算,母亲要做三千双虎头鞋。
强子哭着,打开了家里的衣柜,那里整齐地摆着两双虎头鞋,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孙子的”,强子握着棉鞋,针线均匀,灯芯绒的鞋面,黑色的滚边,色彩艳丽;那虎眼,以神传情,炯炯有神,栩栩如生,每一双都是母亲千针万线缝制出来了。
强子抱着虎头鞋,嘤嘤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