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开赌
扈三宝嗜赌,是远近闻名的赌徒。
扈三宝祖上是大户人家,扈三宝被人称为少爷。到了扈三宝父亲的时候,就有良田几百亩,但是上天有时候也喜欢开开玩笑,扈家富甲一方,良田几百亩,房子几十处,可就是扈家人丁稀疏,扈三宝的父亲扈延寿娶了三房姨太太,都不能怀孕生子,直到四十岁上,纳了第四个妾,几年过后,才到五十岁上,喜添了一丁,那就是三宝。
老来得子,三宝的父亲扈延寿,大摆筵席三天,招待村民和客人,那天,扈延寿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唯恐三宝受到半点惊吓,从三宝出生的前几天起,扈家人就颇费了一番苦心。三宝的母亲月子里,家中门轴都要包上棉花,唯恐“吱扭”声吓着三宝;鸡儿狗儿猫儿统统牵到别院喂养,唯恐鸡犬之声惊着少爷三宝;屋中器皿更是统统撤掉,茶壶茶碗之类的都搬出了房间;太太丫鬟们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不敢咳嗽一声,唯恐惊醒了睡梦中的三宝。
三宝长到八岁的时候,对读书不感兴趣,倒是对钱颇有爱好,喜欢玩钱,数钱,弄得银元叮当响,认得大大小小的钱币。三宝的父亲扈延寿颇为高兴,认为三宝是继承了太祖爷的衣钵,血管里遗传着做生意的细胞。
扈三宝的曾祖父倒腾海鲜发的家,当时为家乡人所不齿,称为“挑子”,就是到海边挑来海鲜,赶集去卖,其中的劳累辛苦自不必说,赚来的大都是极辛苦的钱。
有一年,华东地区大旱,春天里,眼见着青黄不接,村庄断粮,就有人捋着刚发芽的槐树叶吃,得了浮肿病而死。饿极了的人们,吃完了野菜吃树叶;吃光了青草,剥来树皮吃,最后树皮被吃光了,成了白花花的树干了。实在没有法子可想了,有的人家就开始卖儿卖女,也有人家不忍看着骨肉分离,妻离子散的,看着地里刚灌浆的麦子,却不能吃,最后只有忍痛割爱,卖掉麦地,买来粗细粮,为一家老小保命。
三宝的曾祖父,靠着卖海鲜积攒了不少的钱,抓住了机遇,置办起土地来。不要小看了那麦子刚刚灌浆,用不了几日,割着麦穗,放到石磙碾上滚压,放到锅里,就能熬成糊糊,就是充饥的粥。就这样,他们家趁着春荒边置办土地,边割麦穗放到石磙碾上滚着,连夜熬粥,第二天赶集买粥,就在这一年时间,就买下良田上百亩。
到了三宝的爷爷的时候,更是节俭出了名,一家人从来都是两种饭菜:男孩女孩要有区别,男孩细粮,女孩粗粮;老爷太太和妾要有区别,老爷太太细粮,妾就是粗粮;丫鬟下人和扛短工的有区别,下人粗粮,扛短工的细粮。因为扛短工的多是农忙季节,干的都是苦力活,雇来的人都是精壮劳力,一个顶三,所以,必须要吃好,才能够干好收获的活,把一年的收成收回来入仓。
三宝长大了,不喜欢读书,那就不读书,由着三宝自由自在的长着。三宝看到邻村一户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肩膀上放着一只鹰,每天游山玩水放鹰叼兔子,觉得好玩,就央父亲扈延寿买鹰。扈延寿对三宝的要求,有求必应,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想尽法子弄来给三宝玩,扈延寿就去县城买来四只上好的鹰,以供三宝玩耍。
三宝就每天肩膀上扛着一只鹰,在乡间小路上游玩穿梭,一开始还是有所收获的,不断有野兔被鹰叼住。三宝觉得好玩,这可是不用出力的收获。家中为了奖赏三宝,把上好的兔子肉炖给三宝吃。谁知,三宝天长日久地穿梭,近处的兔子或者被三宝的鹰叼光了,或者变得叼钻了,都跑到外镇外村去安家落户了,再放鹰,竟是几天都没有收获。不久,为了能逮到兔子,三宝就扩大了范围,有本村延伸到临县外镇外村。
一天傍晚,眼看着游荡了一天也没什么收获,三宝累了倦了,坐在路边休憩。三宝看看近几日,付出了劳累,却一无所获,不由得独自一个人生起了闷气。就在这时,忽然看到一行人走过,他们行色匆匆,并不细瞅路边的人,自顾自的走路,所过之处,会听到身后的钱搭子“叮当、叮当”地响,看到他们脚步急速,像是有什么急事。三宝就在猜测:他们行动诡异,来去匆匆,或许去赴一场什么宴会,或许去谈一笔大宗的生意?
第二天,再来到这个地方,傍晚又看到这么几个人,来去如风,步履匆匆向南方走去。第三天,三宝忍不住上前追问:“你们干什么去呢?是不是有什么大买卖可做?是否能让我去开开眼界?”那些人神秘地一笑,“明天傍晚,你不要带鹰,带着钱,你在此等候,跟着我们走一遭就知道了。”
第二天,三宝备足了银两,背好了钱搭子,在路边等候。傍晚时分,那一行人来到近前,也不多搭话,三宝跟着他们后面向南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二十多里路,三宝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到路边讨来一瓢凉水喝了,继续向南方向走着。
来到一个村镇了,进入一户人家,原来这是周遭一带的大赌场。
这里地理形势特殊,属于胶东一带三县交界的地方,因为交通便利,南北商贾聚集在此,店肆林立,十分繁华,由于生意人也是鱼目混珠,有不少人的沾染了吃喝嫖赌的陋习的,因此就有人趁机开起了赌场。
三宝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三宝放下钱搭子,在一边观看,一会就看到人们不时的赢钱输钱,靠近跟前坐着的一位,赌本下得越来越大,那钱搭子也是慢慢臌胀起来,看的三宝手心痒痒,不由得就跃跃欲试起来,那一夜,三宝把带来的钱输了个精光。
天不亮离开,回到家里,一天心神不安,为输掉的钱痛心不已,再也无心放鹰,只是一门心思想着翻本。再和母亲要来银元,第二天傍晚,又走进那家赌场,没有想到,竟是意外惊喜,接二连三的赢钱。
就这样三番五次,输输赢赢,没有几年下来,三宝已经把家里的上百亩良田变卖了个差不多,不久,三宝的父亲扈延寿病逝,家中没了顶梁柱,没了当家的,三宝就是家中的男人,就名正言顺地成了当家的,他说一不二,谁都说不得他,一说就跟谁急。就这样由着三宝胡闹,只是几年时间,三宝就把家里的几百亩良田变卖的差不多了,都说“富不过三代”就是从三宝的曾祖父开始创业,到三宝这一代,就是刚刚第四代,家就败落了。
话说这一天,三宝赌博完毕,喝了几两烧酒,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忽然,前面看到一幢富丽堂皇的房子,在前面亮着灯光,那灯光甚是明亮,那三宝正是口渴的时候,心想:何不上前讨碗水喝?走到近前,看着这座建筑,一层的石房结构,结构坚固,外观富丽堂皇。敲门上前,出来一人开门,来者眉清目秀,身着长衫,头戴礼帽,一杆烟袋拿在手中,来人让三宝进屋,仔细打量:中堂二间,寝室一间,抬头看,屋宇雕龙,雕梁画栋,木椽和屋顶都绘有花卉图案。
但见坐中几人,正在小酌,见来了生人,也就谦让,几个人坐就,开始拿出牌局,下赌注,掷骨子,举手投足间,动作如此的娴熟,就像久经赌场一般,开赌期间,不时有个下人过来倒茶,甚是殷勤。扈三宝摸着钱搭子里仅有的几块银元,不敢下太大的赌注,其中一人倒是大方,拿出几块银元放到三宝手中,意在玩,玩得开心为妙,不会计较利害得失。
这期间,博弈的甚是激烈,三宝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一伙人一定是世外高人,没有想到,镇上的那些赌博高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暗暗钦佩这几个人的技艺高超。心中暗想:何不在明后天带着那几个人过来和他们会晤会晤,一来切磋技艺,二来让镇上那几个人领教一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觉东方已经发白,三宝感觉天要大亮,这时候,其中的一个人有了困意,哈欠不断,一人示意,意为今天就赌到这里,明晚再聚。
收拾行囊,三宝走出屋子,挥手告别,拍拍钱搭子里面的银元,只剩下两块,不过还有一些他们借给的银元,散落在钱搭子的一角。
三宝走向大路,一路回家。回到家里,一头歪在炕上,就昏睡起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收拾自己的钱搭子,把手伸进袋子摸摸,不由得大吃一惊,钱搭子里,竟是无数的冥纸,再摸自己的两块银元尚在。
这一惊非同小可,叫上下人,沿着来路去寻,只是不见了昨日那座富丽堂皇的建筑,这才想起,昨日里曾经疑惑,那么好的屋子,竟然少了窗户,显得阴暗潮湿一些。
往前走不多远,看到一座新起的坟头,甚是豪华,走近前,看到坟头上压着冥纸,自己的三块银元,就齐刷刷地摆在坟头上。
回家的当天,扈三宝一病不起,不久,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