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老咸菜
在童年的记忆里,家里的饭桌上,常摆有一只盛着老咸菜的碗。而吃起这粗糙的老咸菜,总是那么津津有味。
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置有一两个腌咸菜用的坛坛罐罐,或是一只粗瓷水缸,或是一只细腰的小瓮儿,或是一只口小肚大的黑坛子。记得每年一入秋,母亲就开始张罗着腌咸菜了。那时候,家里腌的最多的咸菜,是白萝卜和红萝卜,再就是芥菜疙瘩、鬼头姜(也叫洋姜)。地里每年都要种上好几垄白萝卜。白萝卜生长时有一股子傻忽忽的劲头儿,白白胖胖的,顶着一丛乱蓬蓬的绿缨子,看着就让人欢喜。等白萝卜长成个儿了,抓住上头左右轻轻一摇,然后往起一提,很易就拔出来了。收获的白萝卜拉回家,留下一部分平常炒菜吃,留下一部分拿擦床儿擦成细萝卜丝儿,在房顶上晒干,然后收在口袋里藏好,以备春天缺菜时包包子用。再挑出一部分切成半截半块的扔进咸菜瓮里腌起来。
红萝卜也是很漂亮的蔬菜。小时候,村子里的大人逗孩子们破谜语,以红萝卜为谜底:“红公鸡,绿尾巴,一头栽到地底下。”很形象的。红萝卜很是水灵,可以生着吃,从地里拔出来,用萝卜缨子擦去上面的泥巴就行,口味发甜,脆生生的,比白萝卜要好吃。先把红萝卜缨子用力削掉,把它扔到缸里腌起来。
村里人一般是不种“鬼头姜”的(也叫“洋姜”),主要靠它野生野长。它的滋生能力特别旺,只要种上一年,以后就能年年生,年年长,且颇有泛滥之势。“鬼头姜”也一般不长在地里,而是在路边、在渠畔,或者房前屋后等闲地方。到了秋天,老高老高的棵子上开出黄艳艳的花朵,也很美丽的。到了秋后,人们将“鬼头姜”的棵子割掉,一铁锹挖下去,就能挖出好多嫩生生的“鬼头姜”来。那些挖不净、捡不净的块根儿,就是第二年能够冒出新芽来的种子。
母亲腌咸菜时,要先将白萝卜、红萝卜、芥菜疙瘩洗干净,然后再切成条儿、块,或者是一骨节儿一骨节儿的,在咸菜瓮里码上一层,然后撒上一层盐,再码上一层,再撒上一层盐,直到把咸菜坛子码得满满当当的。盐巴这东西很厉害,很快就能杀出萝卜和芥菜里的水分来,慢慢地就将萝卜浸泡透了。“鬼头姜”不用切,直接扔进去就行了。
可以腌咸菜的东西还有许多。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菜秧子、蔓子、那些来不及长成的小茄包儿、尖辣椒、长豆角儿、落架黄瓜等等,都可以洗净了扔进咸菜瓮中腌起来。
那时候,因家境贫寒,买不起盐,只好靠自己熬制的小盐腌老咸菜。小盐是从盐土里提炼出来的。先用挠子从墙头上刮下盐土,砌成坏子,上边倒上水,把盐份过滤后,盐水一滴滴沥下来,再把盐水倒进锅里加热熬干,最后锅底凝结一层雪白的小盐。
这些小盐腌制的老咸菜,带给我们的是家的气味,亲情的暖流。使你感到,那么殷实和舒坦。老咸菜浸透的岁月,那真是天长地久的日子啊。
多少年过去了,我们的生活提高了,但是,在摆满鸡肉高档食品的宴席上,常常回想起吃老咸菜的那酸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