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邻

在花鼓泉村，提起月娥和桂芬两个女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们两个人都在这一年的腊月份嫁入花鼓泉村，又都是美得赛天仙，一个山窝窝里，飞来了两只金凤凰，这个村庄一下子热闹了许多天，唢呐喇叭，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大戏唱了好几天。

按理说月娥和桂芬年龄相仿，相貌出众，又都是相差十几天来到花鼓泉，成为一墙之隔的邻居，两个人应该是好得不得了。

这让你说对了，因为他们的丈夫铁蛋和石头，本就是从小光屁股蛋长大的玩伴，两个新媳妇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好朋友，她们无话不说，无事不谈。第二年的三四月份，两个人又先后怀孕，月娥害喜反应厉害，本来好看的瓜子脸，变成了长脸；桂芬嫌饭呕吐不止，鹅蛋脸变成了瘦长脸。这时候，东家院里炖了鱼，不忘盛一碗给西院月娥；西院煮了鸡，不忘了盛一盘子给东院桂芬。两个新媳妇聚在一起，讨论怎样过好日子，讨论着育儿知识，讨论着怎样实行胎教？

有一天，两个女人指着自己的肚子说到：“如果两家生的是男孩，就让两个孩子拜把子，做弟兄；如果生的女孩，就做干姐妹；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将来两家就做儿女亲家。”

将这件事说给他们的丈夫铁蛋和石头听，他们两个只笑不语，还是铁蛋说：“听你们的，听老婆的话有饭吃！”就在这年的冬季，先是西院铁蛋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一个大白胖小子“呱呱”坠地，取名叫狗剩；不久东园家石头的婴孩降生，取名顺子。

狗剩和顺子自然而然玩在了一起，他们在一起捏泥巴，打水仗，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也一起上学放学，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再好的伙伴，也有恼的一天。这一天，两个人来到了村庄北面干涸的池塘挖泥鳅，干涸的淤泥上，一个一个的小孔，顺着小孔挖下去，不一会就是一条泥鳅被挖出来了。

挖来的泥鳅，用清水洗净，用来炖豆腐，味美价廉，是上好的美食。

这时候，只听得顺子“啊”的一声尖叫，顺子的手中“哧溜”一声，一条黄黄的鳝鱼落在地上，顺子没见过黄鳝，以为挖着一条黄蛇，因此，吓得尖叫一声。狗剩来到近前，看着在地上舞动的黄鳝，叫到“黄鳝，好东西！”

原来狗剩是见过世面的，到城里的姑姑家，见过黄鳝，吃过黄鳝，知道那是上好的东西，大补，老贵老贵的，平日里老百姓家谁舍得买那东西吃。恰巧这个时候，铁蛋的奶奶生病，需要营养，那铁蛋抓起黄鳝，向村子里飞一样的跑去，他要送给奶奶补补身子。那顺子岂肯罢休，自己挖出来的宝贝被狗剩抢走，拔腿在后面“咚咚咚”的追了过去。

眼瞅着狗剩就要跑到家，手中的黄鳝“哧溜”一声掉到了地上，狗剩弯腰捉黄鳝，和追上来的顺子扭打起来了。

十二三岁的男孩，拳头有了一定的重量，不一会，狗剩的鼻子出血了；顺子的额头破了。

月娥和桂芬闻讯出来，见状，都护犊心切，相互指责，不久就扭打在一起，月娥揪掉了桂芬的头发；桂芬抓破了月娥的脸。随后赶来的铁蛋和石头，也很快卷入了这场扭打，直到打得头破血流，打得鼻青脸肿，在村民的拉架中，才悻悻的回家。回到家里，仍然不解气，隔着墙头对骂了一通。

就这样，一墙之隔的邻居，成了冤家，针尖对麦芒，为三枣两瓜，为三言两语，也吵个不停。

今天铁蛋家丢了一只下蛋的母鸡，怀疑是石头家偷的；明天石头家死了看家的狗，怀疑是铁蛋家下的毒。

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三伏天，铁蛋在田里锄草，忽然间，一声“救命！”从池塘边传来，铁蛋一听，不好，有人掉到水里了。

丢下锄头，向着池塘边跑去。

池塘的中间，散开的涟漪上，一只小手忽上忽下的浮沉着，顾不了许多，不大会游泳的铁蛋，跳下水中救人。游到落水者身边，拉着落水者的胳膊，向着岸边游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落水者托出水面，一看是石头的儿子顺子。顺子断断续续地说：“快救救狗剩哥！”

原来，两家大人还在记仇，闹着别扭，而两个孩子已经偷偷在一起玩了好长时间，这不，结伴一起下池塘洗澡，一起掉了下去。铁蛋一听，自己的儿子正在水中，不顾一切的又一次跳入水中，怎奈用尽了力气，也没有找到落水的儿子狗剩。

直到第二天，人们才在水底中打捞起铁蛋和狗剩的尸体。

埋葬了父子二人，月娥是不吃不喝，一时间父子二人没有了性命，月娥的天塌了，嘴中絮絮叨叨地说：“死东西，从结婚到现在，问过你无数次，我和你娘掉到水里，你救谁？你毫不含糊地说‘救我娘，我娘是生我的人，世界上只有一个娘；这几年我又问你‘我和你儿子掉到水里，你救谁？’你毫不含糊地说‘救我儿子，儿子是我的命！’咋到真事的，你就含糊了，救了别人的儿子呢？铁蛋啊！你咋这么糊涂呢？往后我的日子可咋过啊？”

一天，石头，桂芬带着顺子来到月娥家，三个人“噗通”一声跪倒，顺子大声地说“娘，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的娘，我要给您养老，给您送终，像对待我爹我娘一样对待您！”

说完，磕头，直到额头血流。

月娥大声地答应着，“唉！”起身搀扶起跪在地上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