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苦
几年前我曾经苦思冥想过一个异常庸俗的问题,我将用什么方式来度过我的余生。也许余生这个词说得有些刻薄甚至不近人情,可能是因为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的我还完全不晓得人生还可以这么长,抑或是那时候的自己过得太好。
而在这之后的对我来说人生的第一场灾难就降临了。它来得很慢,像是潜伏已久的定时炸弹,它随着光影走动的数字刚好在那天夜里被黑暗吞噬归零。这场霹雳对于当时只有十四五岁的我来说,犹如雏鸟刚刚做好飞跃大海的准备但却被毫无预言和征兆的海啸拍打得半死不活。当我开始意识到接下来还没有定论的一年或几年,我的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就再也没有闲散的时间去想着改变我的性格和体态,我把所有的精力纷纷投入到迎接我的孤独中去。说到那几年,现在的我还真有些许的想念呢。
那时的我,一人在空洞的房子里,那样的夜晚,连呼吸都会变得浅薄无力。所以吃饭的时候总是习惯开着电视机,期望能缓解冰冻的氛围。尽管搞笑节目主持人的笑声总能迈着轻盈的舞步从电视机里曼妙的传出,但撞上我冷淡的面色上时,显得极为格格不入。每当这时我就会浑身颤抖发冷。冰冷的身体每次都不受控制的径自关掉电源,然后钻进被窝,这房间里唯一的温床。
那时的我,应该是深深爱着黑暗和孤独的。有时候甚至妄想,此生能一直被自己的体温包围着然后一直沉溺在这样无边无际的寂静与黑暗里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那时的月夜,月光能静静爬上你的窗台,抚摸你的手指,像温顺的金毛犬舔舐着你的脸颊。抑或是,在那时的雨夜,蜷缩在被窝用呼吸为自己暖着手,耳朵里很有年纪的日本歌手在轻哼慢唱,伴着雨打窗台的淅沥声,那似乎是我有生记忆里所听过的最美的交响。
那时的我,无论吃穿都没有很讲究。自己一人买菜做饭,叠被洗衣。因为对网络很少接触也没有其余更多的娱乐项目,只会安静呆坐的我,在被称为脑残的那几年,不但毫无伤感,反而最安静最平淡最无欲无求,是现在的自己怎么去羡慕去追寻都争取不来的,只属于自己的安稳清苦的几年。
时间像平稳的溪流,缓慢的在和煦的微风里淙淙流过心田,和谐安详。
在一个闷热难耐的下午,我依旧在房间看着一本翻阅过几遍的小说。突然嘎吱一声,门开了。我惊讶的看见了风尘仆仆的父母。像是出门勘测的地质队员赶着回家吃年尾的最后一餐饭。他们变得很瘦,印象中的父母似乎从未如此沧桑。他们苍老得像西北坚韧的胡杨,虽说挣扎在生死边缘但却依旧勃勃生机。我看着他们提着大包小包进来,兴奋得想跑出房门去亲热一番。但刚刚出了房门,站在门口向外望。他们注意到了激动的我,但却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眼神里充满了旅途的疲倦和略微的苦涩。我的嗓子里在那一瞬间就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可能是长久不见的尴尬,也可能是期待中父母的热情差距大得像是被现实狠狠踩了一脚。自然的,也不存在旅行礼物这种存在于幻想的物件。我知道那时一贫如洗的家里根本拿不出钱来购置这些玩意儿逗我开心,抑或者是清苦的那几年给我打磨的这颗固执的心习惯性的把家庭这个最重要的元素拒之门外。
之后的日子,家里慢慢景气起来。父母理解了我所经历的苦难,为了弥补,开始用大量的时间陪我,用足够的金钱来满足我的物质需求。我也不再拘束,慢慢接收着来自父母的爱。特别是之后三年的高中生活,一直是在父母的牵引下走过。心存的感激在时光的蔓延里偷偷等同于了爱。
之后的几年,我的生活在父母的陪伴下过得安静和谐。但生活的不安定叫醒了我躁动的心。慢慢的,我养成了不安现状的活在别人世界的坏习惯。开始学着带上虚伪的面具跳古旧的舞,扯着嗓子唱沙哑的默剧,自己所演绎的生活像黑色幽默一般可悲又可笑。现在的我不可救药的成为了几年前的自己所认为的最无法挽救的傀儡。任人摆布,生活无我。
可是我最终还是成为了这样的我。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未来的日子假如只是自己清苦的活着,孤身一人艰辛的行走,迟早有一天会因为某些致命的原因被世界抛弃,最终只能在极端的外力影响下迷失自己。所以请让我继续活在这样的肉体里,同时祝愿未来的自己能在清苦里悄悄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