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票奇闻
有时,我这人做事似乎有点拖沓的。
记得六月间,我和妻就已着手办理准生证的事,单位和村委的未生(育)证明均已开好,都放在梳妆台的角落上。她每次催我,我都说好,明天就办。可是,等到明天又把刚说的话咽回肚了。这么日复一日下来,那些材料便被打入冷宫似的在那呆了三个多月。其实,我并非事事如此的。这几天,妻又直在耳边唠叨,抱怨证明材料拖久了会失效的。挡不住那些紧箍咒似的折磨,我今天便横下心来,把所有材料一股脑地塞进透明的塑料文件袋里,也没理会是否还缺什么,就往计生办飞了。找到晓管(女医生,上次也是她经办的),她一项一项地认真核查后,向我要夫妻双人照。我当时没带,似乎办结婚证时多刷了几张,可就是想不起放哪儿了?其实,我记性不是总这样的。于是,我赶紧挂电话给妻,她也不清楚,便只好拉着她往家跑。最终,还是在我箱里找到了。
随后,晓管说材料都全了,让我拿着去找谢主任签证。谢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白皙、精瘦,鼻梁上扛着两块镜片。翻看几下后,他就发现少了样东西——妻的优生筛查报告单。晓管也来了,听见谢的质疑,她肯定有些难堪。不过,颜面上却依然镇定自若。她望着我,问文件袋里有没有。我把袋子搜了个遍,也没找着。谢主任又问我们是否去县计生指导站查过,我们都说有(其实我是不必的)。晓管探询我当时的收费情况,我忘了,问妻,她说好像是七十二元,对,是七十二元。发票呢?保存了吗?可以凭发票到我那儿领报告单,晓管说。印象中,指导站的医生是开了一张发票给妻,还说报告单过几天就会寄往镇计生办的。那你们再回去找发票吧,晓管又说。
走出办证大厅,妻就闹着要回厂里上班。看样子,她很生气,头顶直冒烟。我知道,她这几天正值潮起潮落的非常时期。坐在车后,她的牢骚便跟着泼了一路——怪我办事总是拖拖拉拉,也不知发票被她扔了没有。其实,我真的很冤,自觉办事并不总是拖拉的,比如帮她家——也就是丈母娘家做事,我总是冲锋在前、速战速决。到家后,我把房里的箱箱柜柜,有锁的、没锁的,都翻了个底朝天,逮着像发票的、不像发票的就看,却连个屁影也没闻着。这时,手机响了,是妻,问我怎么办。我说,凉拌,只好请他们通融一下,直接把报告单给我们呗,反正我们都是良民,绝不会冒名顶替、更不会无中生有的,她说也是。
回到计生办,我翻来覆去地说,妻确实做了优生检查、也确实交了费,就在六月X日那天,只是发票弄丢了。终于,晓管的牙根松动了。于是,她便带着我到另一间办公室找单子。在大堆的白纸黑字中,我很快就发现了妻的名字,真是高兴。一来因为可以办证(而不必无端地上城复查一次),二来也大可说明我们做人果然很厚道的。唉,想到这,忽然觉得不感叹一下不行了:人世间,有些人太厚道了,唯恐让人看到一点瑕疵;而有些人则太卑鄙了,总是肆无忌惮地说着损人利已的话、做着伤天害理的事。真是可悲,可悲啊!而后,谢主任拿着报告单,还是忍不住罗嗦了几句。他怪我怎么拖了这么久才办、也不知怀孕了没有。我说没有,绝对没有,敢以饭碗担保;晓管也来帮我说话。接着,他又嫌我没那张发票。我说,我们确实是交了费的;晓管也说,要是没交费是不会有结果、县里也不会把报告单寄下来的。听着这话,谢主任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几分钟后,他把一个红皮小本本递给我,是《生育服务证》。我对他们的服务态度和办事效率还是挺感激的,尤其是晓管,接连献上好几个甜蜜的“谢谢”后才我走出计生办。丝丝秋风迎面而来,啊,从此,耳根可清静多了!
到家后,坐在梳妆台前,我又忙着把台面上的东西往抽屉里拾掇。不经意间,手上拿捏起一张红格红字的貌似发票的小纸,是背面。翻转一看,只见标题是“福建省政府非税收入票据”,下方表格里赫然印着一行齐整的铅字——“优生筛查收费,72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