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

我一直以为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自己努力，一切就会以全新的面貌重新开始，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会永永远远的刻在你的骨子里，然后让你永永远远的伤痛。

28日夜，小D陪我坐在海边等日出。这是一个被秋天的凉意贯穿彻底的夜，海边的风吹吹停停，妩媚的岸边总回荡着潮水涨起又退去的声音。我和小D都穿着单薄的衣，在一块大石头上靠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聊天。已经是很深的夜，人群早已散去，偶尔有散步的情侣也只是低头细细的私语。我把脸缩进衣领里，和小D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有时谈到兴起处，会爽朗的笑几声，而有时，则沉默不语。至于谈话的内容，不甚了了，却在事后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城市的灯在那时大部分都已熄灭，只有右手边施工工地照明灯的光亮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小D的影子就被推倒在我的腿上，我回过头看小D的脸，在背着光的黑暗中只有一排牙齿清晰可见，而他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覆盖，怎么也看不彻底。我于是就觉得更加神志不清起来，仰起头看天时，灿烂的星空，北极星依然是最明亮的一颗。原来海边的夜真的是如此寂静，只有海浪的声音反反复复的在耳边萦绕，还有就是一片黑色的海水，在黑色的夜里，把寂静拉的很美很美。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对小D说：“要是再有首钢琴曲就好了。”小D苦涩的摇摇头：“我没有。”我灿笑：“我也没有。”然后我指了指脚下的一处沙砾说：“等海水涨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们就换个地方。”小D“嗯嗯”两声算是同意。

其实在这之前，我们已经走了好长好长的路，夜晚昏黄的路灯总是能烘托出一种很惬意的环境，所以不论走上多长的路程都不会觉得累，况且我是个特别喜欢走路的人，所以即使疲惫，也很情愿接受。倒是小D，不知道是不是如我一样，但是他不肯说，我也就当做是乐意的了。这让我想起《挪威的森林》里一直跟着直子走路的渡边君，当他看着茫然走路的直子时，虽然迷惑，却还是无聊赖的一直跟着走了。我以为小D大概也是那种心情吧，但好在我不会像直子那样讲一口怪井的故事，所以走起路来应该会很轻松，至少不会忐忑不安。

其实我还在想，如果不是有那么一个沉重的理由，这次等日出的经历不知道会有多么的浪漫多么的让人心动。然而那时我的心里却是排山倒海的难过，因为想要忘记的那一段时间虽然不长，可惜又不是短的可以一笑掠过，所以于我来说要忘记那一段时间就好比要从自己身上硬生生的挖取一块肉一样，那是一种血淋淋的疼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可是我还是没有掉一滴泪，我努力微笑，海风拂在我的脸上，柔柔的敲醒我贪睡的神经，小D在我旁边讲着冷笑话，我偶尔发笑，在心里掀起无限狂澜的时候依然努力的保持了平平静静的样子。我是真的爱自己，不想不想真的不想失掉自己。

在海水涨到脚边的时候，我递给小D一个喜之郎果冻，然后自己用牙齿也撕开一个，那是我一贯喜欢的小果冻，放在嘴里又滑又软，让人不禁怀念起童年。

4点钟天将要亮起来，我感觉有一些兴奋，于是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我时而捡起岸边的石子丢进海水里，时而跳跳做起广播体操，时而又和小D并肩站在一起安静的看海，后来又索性玩起了顶人的游戏，那是一段单纯又美好的时光，我有一瞬竟然忘记了曾经的所有，纯粹的快乐起来。大概因为经历了一夜的寒冷，所以总觉得天亮的有一些艰难。

大约5点钟，东边泛起红光，半山腰的古堡建筑被衬得美得一塌糊涂，我和小D站在百年城雕上，满怀期待。期间有喝醉酒的女孩子在下面吵吵嚷嚷，却丝毫不能影响到我们的心情，因为我们等了一整夜就为了这一刻，我们依然满怀期待。可是接近6点钟依然不见太阳升起，就连红光也渐渐的散去了，只是天空竟然真的放亮起来。我冷极了，沮丧的挥手示意小D回去。这时候的清晨还算太早，大部分店面还没有开门，我们于是草草的吃了点早点，便各自回家睡觉。而这时，太阳还是不能被看见。

回去的路上，我把头靠在公交车的玻璃窗上，车窗外是逐渐开始喧哗的城市街景，路边的房屋、树木、匆匆疾走的人群飞快地的从我的视线里掠过去，我的眼泪终于顺着我的脸颊无声息的滑落下来，我闭上眼睛睡觉，心里想：让我最后一次为此难过吧。

下车的时候，我透过厚重的云层看到了太阳，觉得心里竟然豁然间有了一些开朗，于是掏出手机发短信告诉小D，小D很快悻悻的回了短信，“我还没看到呢，等睡醒了再看。”

回到宿舍，室友问我看日出的感觉怎么样，我学着小D顽皮的样子耸耸肩：“日出啊，挺好的啊，呵呵。”然后在一片莫名其妙的眼光下爬上床睡觉。睡梦里，我又把夜里的镜头一样样重放了一遍，到后来竟真的分不清梦与现实了。傍晚醒过来，头重脚轻的厉害，于是知道自己感冒了。可是我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安慰自己，“吹了一晚的凉风，不感冒那才是不正常滴。”然后我问小D，果然还很健康。于是我就开始欣慰，世界上像我一样正常的人毕竟还是不多的，呵呵。

翻个身，看向天花板，天花板花白花白的伸手可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开心，并对小D那一晚的陪伴感激不已，当然我也知道，原来一切真的就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