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力量
这是巴尔扎克代表作,是他最著名的小说,虽然不一定是他最好的小说,因为他的《人间喜剧》系列中处处都是辉煌的钻石,分不清哪一颗最闪耀。
我觉得这部小说是巴尔扎克许多小说中写得算很好的一部。巴尔扎克喜欢说废话,这些废话往往是整段的冗长描写或者议论。他的废话往往见于小说开头,但有时写到中间也会情不自禁地唠叨冗长的废话,让人恨不得抽他巴掌让他赶快讲故事,因为他讲起故事来不仅激情十足而且也能让读者激情十足。但是《高老头》中的描写和议论并不太多,只是在开头处有一些而已,占了四五页,往后便全部是故事了。这部小说的故事编得很好,前后构思巧妙,结构完美,场景生动,节奏紧张,语言张力和表达力度也是大师级的,十分吸引那些了解巴尔扎克的读者,而且能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整本书那么短小,却含有高老头和拉斯蒂涅两个人的有关联却又本质不一样的故事。两条主线交叉并进,一大群人物被融合进两个紧凑的故事,故事又成为了这么一本短小的书,这实在是一种很高超的艺术。一般人写这么一个复杂的故事,恐怕要么就得写成无聊的超长篇,要么就干脆写不出来。巴尔扎克塑造典型人物的技巧在《高老头》中也得到了完美的展现,他不仅塑造了典型人物,还把栩栩如生的人物与有趣的故事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人物的性格引导他们产生故事,生动的故事又反映出了人物的性格。巴尔扎克笔下的人物往往都是特殊的,毕竟是“典型人物”,他们个个都体现着某一种人类原始的本性,而且体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他们在小说中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部都与他们所体现出的人性相吻合。巴尔扎克竭力通过人物的语言、行为来体现他们的性格,从而体现时代的性格,这就是典型事件的方法。这种方法在《高老头》中运用得很好。
我觉得,在这本书中有很多人物都体现出了巴尔扎克的小说所常常体现出的那种深刻的现实感。结局悲惨的高老头、最终堕落的拉斯蒂涅,他们都是巴尔扎克对现实的夸张化和提升,从而形成了艺术的现实,以及虚构故事中那种真实的现实感,那种直逼人心的震撼感。但是,伏脱冷这个人物所散发出的现实感,却是最强的,比刚才说的那两个人物还要强。如果说高老头和拉斯蒂涅是一种艺术的夸张,那么伏脱冷则是十倍的放大,是现实的爆发。他是个历经沧桑的黑帮成员,是一个骨灰级的现实主义者,狡猾邪恶而又慷慨温和。他是巴尔扎克塑造得很成功的人物。值得注意的是,作为重要配角之一,巴尔扎克在他身上花的笔墨并没有在高老头或拉斯蒂涅身上花得那么多,只不过是通过他与拉斯蒂涅的一席谈话,以及对他的身世的几段交代,便刻画塑造了一个真实而又惊人的人物了。其实在《高老头》这部小说中,几乎没有一个人物是不具有栩栩如生的性格的,连公寓里的干杂活的克里斯朵夫,都让我们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从书页里跳出来站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的真实的人。巴尔扎克的人物塑造,在这本小说里面是巅峰级别的。不仅人物生动,而且他塑造人物的手法,更是让我们佩服。他激动地讲述着故事,让情节飞速进行,然后不知不觉地,那些人物就已经在你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这本书吸引人的是故事。巴尔扎克的第一条主线就是拉斯蒂涅的主线,而拉斯蒂涅也是带动故事情节走的人物,他是读者最关注的人物,但并不是主角。不过他的故事很吸引人,为什么呢?也许是因为他最开始是一个想要逆袭的穷屌丝,而巴尔扎克将给我们讲述的就是他如何逆袭成功的故事。他不在自己的功课上努力,反而去与高老头的女儿——那几名贵族夫人,混在一起,想要通过她们向上爬。小说的最后,他还是穷屌丝。但是他已经升级为强硬的屌丝了,他因为目睹了高老头的悲惨结局,而认定决心要向上爬,要与他所处的社会作战到底。在巴尔扎克的另一篇短篇小说《纽沁根银行》里,我们可以看到拉斯蒂涅后来的故事。而在《高老头》中,他所体现的,主要是理想如何被现实给攻占,浪漫的心灵如何消失,如何被一个完全现实的灵魂所取代。这是当时法国的悲剧,也是当时全世界的悲剧。直到现在,这也是人类不停地在上演的悲剧之一。这比高老头的悲剧更值得我们仔细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