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六）

大火，火舌吞吐把整个房子笼罩在一片烈焰之中。我站在熊熊的大火外面寸步不能靠近，可是陈墨还在大火里。我开始叫喊，我叫“墨，快出来，墨，快出来啊……”。可是任凭我叫到声嘶力竭了，陈墨还是站在大火里面，我看见他对我笑，但笑容越来越模糊。我难过极了哭着便要冲进火里去，可是我的手却被一个人从身后拉住，我回过头，猛然看见我娘的脸映着一片火光，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而她的胸口，如注的鲜血从里面汩汩的流出来，在白色的绫罗衣上一路开着鲜艳的花朵。我忽然忘记了陈墨，转身顺势拉住我娘的手，我问“娘，你怎么了？”我娘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摸了摸我的面庞，她的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但我知道，她在叫我“裳”。我乖乖的接受我娘的爱抚，一遍遍说：“娘，我想你，好想你……”。这时候，陈墨的声音忽然从大火里传出来，他说：“罗裳，救我！”。我回头看向被烧的摇摇欲坠的房屋，陈墨的脸痛苦的扭曲在里面。我又一阵心急想要往火里冲，可是我发现我娘的手渐渐离开了我的身体，转过头时，就见我娘的身影已经退出好远。心慌。我酿呛着步子向着我娘的方向追去，而陈墨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罗裳，救我！”……

“罗裳，醒醒，罗裳……”身子被剧烈的摇动，我睁开眼，看见洛神小巧而精致的脸，“罗姑娘，你做噩梦了。”我抬手摸了一下脸，湿漉漉的全是泪水。轻轻喘了两口气，胸口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哦，吓到你了，没事的，继续睡吧。”洛神看了看我，在我身边躺了下来。

“罗姑娘，睡了么？”

我裹了裹被子，“还没有”。

“罗姑娘，我能叫你罗裳么？”

我说：“当然可以，你不必拘礼。”

洛神隔了好久没有说话，我差点以为她又睡着了，可是一会儿，她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试探性的口气，她问我：

“嗯，罗裳，你有很深的心事吧，刚才那是个什么梦，很可怕么？”

“嗯，可怕，非常的可怕。”我在黑暗里用力的点点头，突然想起来洛神看不到， “我在前不久失去了我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

“是的，也是最爱我的人。他叫陈墨……”

……

那一夜，我们都没睡，一直在说话。她问，我答。我说很多关于陈墨的事，洛神静静地听，偶尔在我感伤落泪时，抚抚我的肩膀安慰我两句。早晨起来，大概是彻夜相聊的缘故，突然就觉得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吃早饭的时候，孟染迟迟没有下楼，听说是病了。蓝如茵因为等得太久，坐在椅子上开始发牢骚，“生个病就动不了了，婆婆妈妈的，哪像个男人！”李铭干咳了两声，使劲瞪了瞪蓝如茵。凤娘看看李铭，又上下打量了一翻茵，声音尖里尖气的响起，“呦，李捕头，瞧瞧你带的人这嘴巴，啧啧，不过，呵呵，‘蓝如茵’，”凤娘轻蔑的看着茵，“听这名字，哎，要不是人长得这么壮实，还以为是女人呢。敢问这位蓝大爷，你爹爹生你时，不会没分出性别吧，啧啧。”

“你！”茵一跃而起，抓起身边的剑就要拔出鞘。李铭急忙站起来按住茵的手，厉声喝道：“干什么？”茵停下动作看着李铭，胸口一起一伏。突然他觉得脖颈一片冰凉，低头看时，原来是刀把他那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奶奶的，想动手也不问问你刀爷爷同不同意？”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事看着刀。茵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刀没有去理会，反而用更加愤恨的眼神盯着凤娘。凤娘微昂着下巴回看茵，眼里充满了挑衅。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九爷把扇子放在桌子上，动作看起来很轻缓，但是当折扇与桌子接触的瞬间却发出振人心弦的声响。九爷淡淡的道：“不等了，吃饭吧。”“可是爷，这小子……”刀愤愤的说。“我说吃饭。”九爷加重语气重复一遍后，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咀嚼起来。洛神站在九爷背后，挽着袖子用银质的筷子往九爷碗里添菜。刀把刀扔在一边，骂骂咧咧的开始吃饭。李铭也坐下来，若有所思。只有茵，站在那里，身子挺得像一块铁板。桐蔓小声叫着：“茵，坐下，坐下……”

但是茵没有坐下，他轻轻“哼”了一声，绕过桌子走回房间。走过凤娘的时候，茵带起桌子上的一碗汤。一碗滚烫的汤就那么随意的泼在凤娘的身上，凤娘尖叫着跳起来，洛神急忙跑上前去帮忙整理。茵没有说抱歉，径直走回房间，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故意的。叶秋在我身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拿起筷子没有理她，但示意她继续吃饭。九爷还在那里吃自己的，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与他相隔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