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灯火

只是灯火

有一夜，听见楼下的醉汉唱歌。

是那么深的夜，那么生涩的歌唱，有如一条卷着沉重的沙子的河，在清明的月光下，擦着每一个不眠人的心脏，凛冽的流淌。

快乐是一种见天不见地的感觉，我在白天走路的时候看见它忽而涌上来，托着我的下巴努力向上，然后拉我的嘴角。周围是匆匆涌动的人群，安在人群里静止在我的前方，她用力的向我挥手，大声喊：

“来这里！”

我于是奔跑，朝着一个召唤我的人，着了魔的奔跑。我是常常这样易于激动，常常在灿烂的午后，不小心撞碎身前一道道阳光。城市的车流总载着刺耳的风声，而快乐，又来拉我的嘴角。

不是安的错，是我忘了操控情绪的方法。所以也是我拉着她，沿一条条熟悉又陌生的马路，来来回回的荡。

就像一阵轻轻的，又急速的风一样。

我们在撞碎阳光，一道接着一道。

有时候，像那种见天不见地的感觉会忽而的消失，然后就会想有一夜。

有一夜，听见楼下的醉汉在唱歌。

我们会喜欢他苍凉的歌声，是因为它是这世界上很难、很少听见的诚实的悲鸣。

我紧紧抿了嘴，抬头看一眼淡蓝的天，过往的种种就来黏我的眼皮了。

低下头，影子对我沉默。

我想念你们，想我们的歌，想在哪里，在何时，谁问的那句：

时间啊，你为什么奔跑。

我原也有一颗可爱的脑袋，里面开着美丽的花。但时间跑了，你们走了，花，就枯了。

而我现在有一颗可爱的心脏，里面装着撒哈拉，漫天飞沙，无边无涯。这时候你们曾经熟悉的笑容，就成了沙漠里晌午炙热的让人疼痛的阳光。

安再来扯我的衣袖，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讲话了。她站在常青树的前面，冬天里的雪，看不见一点，安笑着对我说：

“天晚了。”

天晚了？天晚了怎么还那么明亮？

安说：“是灯火。”

哦，是灯火，怪不得天不再是淡蓝，隐隐透着猩红，哦，青春藏起来了。

原来那是灯火，只是灯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