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人,黄休子
自我记事起,村东边就已经堆起了一座又高又大的煤渣山,我曾经问父亲这煤渣山的年岁。
父亲毫不犹豫地说:“不知道”。
父亲是认得几个字的,现在想来能明白,父亲疲于生计,没闲心刨那煤渣山的年岁。
村里老人议论,这煤渣山拿泰山来换也是万万不干的;常念叨:“一座煤渣山养一村人。”
识字后才知道,这话应该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过老人说的贴切,实在,我说的有点虚套了。
煤渣山里有碳,可村里人不能随意去捡。
煤矿是国家的,煤渣山是占了我们村土地的,算是补偿,煤渣山成了村里的财产,山上捡出来的碳村长说要卖钱,可卖碳得来的钱呢?不知道,现在也没弄明白。不知是为了维护个人还是集体利益,提拔了村里名声极响的黄休子做了山大王~~~~看山,守碳!
座山雕恶不恶?不敢吃死猪,黄休子我是领教过的。
他是村里唯一见人就嚷着讨媳妇的,也是饿死不干活,不讨饭的。没什么食物可填肚皮的时候去村西汶河边,河里有丢掉的死鸡,拣点新鲜的回家煮煮就吃,那年吃了一头死猪仔,戏传他从黄泉路逛了一遭,奈何桥上跳了三跳又回来了,死都不怕自然不会怕人,村里人就怕起他来了,哪个还给她介绍女人?
这人还是一泼皮无赖,出身市井,闹起事来无休无止,坏名(外号)黄休子,长此以往,真名没人记得了,我也只知道是姓黄的;无老无小,无妻无女,是位不怕得罪了人遭报复报应的主。
我是跟着三个姐姐战斗在煤渣山上的,山上最大的敌人就是黄休子了。1980年左右,村里还是过着不富裕的日子,上山偷碳就成了每家一笔不小的收入,偷碳换钱,冬天取暖。他挡了大家的财路,自然就成了公敌,大伙也都坚定不移,矢志不渝的战斗在煤渣山,想方设法游斗黄休子。
每次都是在大姐的带领下,手提篮筐去偷碳,要命的是碳满筐,喜气洋洋往山下溜的时候被黄休子发现了,恶狗般地冲过来,手提木棍,破口大骂:“你娘的。。。。。。”怕狼撕烂了屁股,撒丫子就跑,心惊肉跳,污秽不堪的叫骂专往耳朵里钻,骂声里夹杂着全是五花八门的女人,长大打死你,我暗恨。
自从煤渣上发生了令全村人悲伤的事以后,黄休子再不打人了,只是骂骂咧咧,骂声里还是他的那些女人,追不上手挎碳筐的孩子了,白吃了死猪?即便追的紧了,碳筐扔了,还是可以回去找回来的,碳也不会少,只是碳不在筐里,撒在了地上。自此听到他夹杂着女人的叫骂,再也没那么恨了,撒丫子跑,长大也不想打他了。
在煤渣山上最能偷的要数村里李姓家的二女儿,年龄与大姐相仿,和大姐吵架之后,我们就直呼李老二了,先前是喊她二姐的。母亲也气呼呼的叫她李家的私孩子,现在明白”私孩子“是非常难听的称呼了。
偷碳除了智斗黄休子,还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运煤渣的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山顶倾倒掺有煤块的渣石,大的上百斤、躲避不及轻了头破血流,重了小命就丢了,李老二就被滚落的煤渣巨石砸中了脑袋,活生生爬到煤渣山上的,可再也没走下来。出事那天母亲问我:”你李二姐姐真的就这么死了?我似懂非懂母亲的话,原来,人死了是可以再喊姐姐的!
那天煤渣山上去了好多人,没丢一块碳。
李二姐姐死后不久
都说黄休子讨饭去了,去哪了谁也不知道!
回家偶尔还听母亲念叨:没儿没女的,也没个老婆,就这样没音讯了,三十多年了。
现在可能去世了吧?
听母亲说,在村里按辈分我要叫他一声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