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一

一

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凛冽的风早早的把大地变得一片荒凉。邵文躺在河坡边，那条家里养的土狗紧挨着他蹲在那里，很尽职地守望着那几只瘦瘦的羊。邵文很讨厌这样的生活，如果不是家里穷，如果不是父亲生病欠那么多的债，他肯定可以考上大学的啊，在农村，想要出人头地，上大学是最好的一条路，可是这唯一的希望也断送了，父亲走了，带着病痛，带着愧疚走了。

邵文不想再想这些事了，他看看了那几只瘦弱的羊，它们正在河坡上找草吃，已是深秋了，草也少得可怜了，这些可怜的羊只能寻一些干了的草吃。邵文突然觉得自己就如这可怜的小羊。唉，他叹了口气。

“邵文”一声清脆的很甜的声音。

他扭过头，原来是他的高中同学杨琴，杨琴长得很漂亮，今天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小袄，可能是天冷的缘故，她的脸红红的。“哦，你这是去哪儿啊？”邵文道。

“我，我去我姨家，路过这儿”杨琴说，“呦，你那几只小羊怪好玩儿呢。”

“呵呵，是啊，瘦得不成样子了。”邵文说羊的时候，感觉也像是在说自己。

“邵文，我怎么好长时间没看见过你啊，你最近在忙什么啊”杨琴很是关切，其实在高中的时候，杨琴就已经爱上了邵文，只在在农村这个相对封闭的地方，世俗观念仍然不可能让一个女孩主动去向男孩表白，邵文其实也是能感觉到的，但他总是回避甚至是躲着杨琴，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他不愿意让别人跟着自己受苦，其实说穿了，就是自卑。

“我吗，平常就是放放羊，没别的什么事儿”邵文懒懒地说，他愿意在杨琴面前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样子，以便隐藏他内心深处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自卑。

“哦，反正我今天没事儿，我陪你放羊好不好？”

“行啊，”邵文笑着说：“我说我的这些羊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原来是有美女来看它们啊”

“哈哈，你取笑我啊”杨琴很开心，她今天穿着这一身的新衣服，就是为了来找邵文的，“邵文，你不会放一辈子羊吧？”

“有什么不好，将来我养一千只一万只，到时候我的这些羊们就是领导了，你看看，就是那个，我封它当个县长行不行，你看它那样儿，别的都那么苗条，就它一个肚子那么大，一看就是个当县长的料，还有那个，那个瘦不拉叽的小母羊，就让它当县长的秘书，那个”邵文还没说完，杨琴已经笑得肚子痛了，她止住笑说：“那你当什么啊？”邵文摆摆手，“我才不稀罕当那狗屁官呢，那活得多累啊，哪像我现在这样，自由自在，谁也管不着。”

不知不觉天已经有些阴暗了，邵文说，“该回家了，走吧”

杨琴不情愿地站起身，跟在邵文的后面，将要落山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邵文，”杨琴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话没说完，杨琴已是满脸通红。

邵文一下愣在了那里，他没有想到杨琴会突然这样问他，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没有，没有想过这个事儿”，他有些躲闪着说：“天快黑了，快回家吧。”

杨琴突然变得很坚定，“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已经有人向我爹提亲了，你今天一定要告诉我。”

“杨琴，你知道我家里，我家里那么穷，我......”

杨琴不说话了，今天她已经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说出这样的话，对于一个纯真的农村女孩来说，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她实在无法再问下去，“好吧，我知道了，走吧，回家吧”杨琴说话的口气变得很镇定，镇定得让邵文有些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