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眼中的大海
我在你眼中的大海
我梦见自己盯着她的眼睛,那里有大海的颜色。
一.程鹏的分手
阳光毒辣地炙烤着窗外的草坪,像是只需要一丁点的火星,外面的世界便会热情地燃烧起来。
六月的S市,酷热!但图书馆的空调倾吐着雾气,我确确实实感到,有点冷。而面前毫无生机,像是外星语言的力学公式还好让我有充足的理由发呆。
“同学,你手机一直在震动,快看看吧!”旁边的同学提醒了我一下,我立刻回到了这一刻,回到了这个硕大清凉并挤满了全身心埋头琢磨乏味公式男生女生的图书馆三楼。
眼前的手机一直非常不配合地在兴奋地震动。
我给旁边的同学回了一个歉意但略显尴尬的微笑,然后立刻拿起了手机。
程鹏?
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一向行事谨慎,这个时间段打电话,少有。
我按了接听键,小声说道:“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是淡淡的一句:“我和阖彩分手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大叫起来的同时,猛然发现周围一向沉默的学霸们都突然抬起头盯着我,用那种恨不得将你立刻杀死的眼神告诉你:这里是图书馆,请不要影响我的学习!
我小声对周围人说到“对不起,对不起”,然后拿起书包,悻悻地离开了。
“你在宿舍?”我问他。
“是的。”他仍然淡淡地说道。
我开始怀疑到底是谁分手了。电话那头的他不紧不慢,显得从容,而我却因为这件事像被打了肾上腺素一样头脑发热。
“好,我马上回来!”
走出图书馆,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你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置身于地球,以至于迎面走来一个个穿着清凉撑着小伞摇摇欲坠的气质美女你也无心浏览。而现在的我,就像一只头上着火的猩猩,盲目寻找宿舍这个目的地,然后期待着着,期待着程鹏浇给我一头冷水,期待着他告诉我:这完全是在捉弄我。
因为我无法相信:他与她,会分手。
第一次看见阖彩,是在高中九班的一次自我介绍上。
她像是跳着上去的,带着微笑。她腼腆地说:“我叫阖彩,跟你们同年,今后三年要和大家一起学习生活,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她很漂亮,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喜欢过她。追她的人很多,程鹏无疑是幸运者。
最后一次看见阖彩,是在火车站。她送我和程鹏。
“林子扬,你可要管好我家程鹏。”她对我说。
我转向程鹏,他只是无奈地笑着。
“好好好!大小姐!”我应和着她,“既然要分开了,你们不那个一下!”然后我走开了一点,“我给你们二人空间!”
他们对望着,终究什么也没做,连一个吻也没有。他说人太多了,她红着脸点点头。
但我知道,他太矜持,而她尊重并爱着他的矜持。
“好了,进站了!”我低声说道,像是害怕打破他们彼此间美妙的沉默。
他们相视一笑,拥抱了一下,我听见他说了一句:“我爱你!保重!”
然后我看见她的眼中噙满泪花。
从那时起,我开始相信爱情。
“程鹏!要是你告诉我你劈腿了,我非把你打个半死不可!”我这样想着,很快便来到了公寓门口。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一辆自行车横亘在路口,我的火气顿时上来了,一抬脚,使劲一踢,它终于啪的一声倒下,我算是获得了些许的快感,继续朝前走去。
“什么人!这么没素质!混蛋!”后面传来了这个声音。
“尼玛我就是没素质,就是混蛋怎么着!”我这样想着,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敢说出来,只好埋着头快速走向宿舍。
我一口气跑上了四楼,打开寝室门时,钱聪和申海洋都不在,程鹏独自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我走到他的身边,他抬头看着我,一脸的平静。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他。
“今天中午。我想了一阵子,觉得还是应该跟你们说说这件事。”
“你甩了她!”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音量的突然加大。
他重重拍了我一下:“子扬,我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程鹏没有劈腿”让我灼热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下来,但我仍然不禁要问:“为什么要分手?”
“她喜欢上了别人。我了解她,她从不知道拒绝别人。况且她在C市,我祝福她。”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陌生而平淡。
他是一个严肃的人,但从来不乏幽默。或许突如其来的变故像蝎子一样噬咬着他的内心深处,但他仍然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种伪装让我感到陌生。
而我必须毫无缝隙地契合他。我自认为还是这个事件中的一份子,但事实上,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头脑发热的旁观者:不管我与程鹏多么亲密,不管我曾见证他和阖彩之间的各种事情,我也无法进入他们的世界。
我只能默默接受他们的结局,然后附上一句安慰的话语:
“程鹏,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他重新拾回了微笑:“放心,我会没事的。”
我突然想起:在开往S市的火车上,我正盯着窗外疾驰的景物,程鹏突然转过头对着我,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发誓!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二.钱聪,人家失恋了
尽管程鹏说自己没事,但我还是给钱聪和申海洋分别打了电话。钱聪那头絮絮叨叨,说自己不方便接电话便挂了;申海洋从电话里一听程鹏分手这事,情绪立刻变得激动起来,最后他提议,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给程鹏开开光。
晚上六点,我和程鹏终于来到了这家位于江边的特色餐馆。
申海洋和钱聪已经在一个靠窗的四人桌边坐下。而远远看过去,钱聪旁边分明坐着一位女生,准确地说是一位一袭白衣头发柔顺背影唯美的妙龄女子。
怕是他在电话里并没有听清我说了什么,把这次“失恋安慰大会”变成了“女友见面会”。
“我靠,终于来了,快快快!”申海洋招呼着我俩儿,然后转向钱聪两人,“注意注意啊,程鹏失恋了啊,小两口注意一下啊!”
钱聪和白衣女无奈地对笑着。
“钱聪,想不到啊,曾今一直埋头LOL,没想到金屋藏娇,深藏不露,一露就惊人啊!”程鹏打趣地说道,但我们大家突然一齐安静了。
我们无法去体会他话语中所含的幽默成分,只是对他今日的遭遇有一种沉默的共鸣,这是对程鹏失恋的尊重,也算是一种祭奠。
程鹏或许发觉了尴尬,于是继续说道:“没事儿!我不是在这吗!”
“好!待我拿箱啤酒来。”说着,申海洋风一般跑了出去。
程鹏挨着窗户坐下,我坐在他的旁边,对面就是燕尔的小两口。
坐下的那一刻,我感觉对面有一双眼睛始终在打量着我。
我靠,不至于吧,你身边已经有一位萌男钱聪了,难道还对我感兴趣。
“学长!你不认得我了?”她突然对我说道。
我想象得出钱聪和程鹏满脸惊讶的表情。
冶金院男女比7:1,我认识的女生着实有限。而这样皮肤白皙,眼睛空灵动人,举手投足堪称气质美女的数量约等于零。
“对不起,你是?”我问道。
“刘怡啊!施雨洁的室友!”她尴尬地瞟了我和程鹏一眼。
“哦。”我立刻想了起来,当施雨洁把伞快速还给我的时候,那个拉着她快速跑进教室,破坏我和施雨洁独处空间的女生就是她!
“这么巧!”我装作惊喜的样子。
“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指着他们俩。
“秘密!”她笑着回答,然后看了钱聪一眼,满脸的幸福。
这时,申海洋已经抱着一箱啤酒走了过来。
大家随即开动。
“阖彩是程鹏的女朋友?”刘怡看我们多次谈到阖彩不由得问了出来。
“不!具体地说是前女友。”申海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程鹏勉强地笑了。
再回过头看着刘怡,她黑色的眼睛紧盯着程鹏,带着一丝疑惑或许还有些许同情。
刘怡不喝酒,钱聪于是也借口不喝,但仍被灌了几杯。而我们三个几乎喝掉了整箱的啤酒。
“还记得那个微积分老师吗?坐在后面的时候完全听不懂,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坐在第一排是,突然发现不是听不懂是完全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口音严重。你们遇到过那个一口浓重的伦敦郊区口音的英语老师吗?”
“还是果断自习吧。”
“照例说大学就不该收学费,因为全靠自习!”
三.疯子打人不手软
晚上9点,我们三人相互扶着,走在江边。
程鹏说他想吐,然后我俩坐在石阶上,远远地看着他。他走了很远,蹲了下去,我们都看出来了,他在哭。
“尼玛的什么骨气!”我吼着,自己的眼眶却不知不觉地湿润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哭腔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江边的风不大,足够带来河东满目的虹霓,水花虽然变得耀眼,但仍被这个世界所遗弃。
很可怜。
“别闹了!”申海洋大声说着,“不就是个女人吗?”
然后他跑了过去,抓起程鹏的臂膀,把他拉了回来。
钱聪先送刘怡回去了,也没返回来接我们。
我们三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酒也醒了大半。钱聪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他的书桌前。
“靠!我们喝醉了也不来接我们!”申海洋这样说着,但钱聪只顾着看书,没有回他。我们凑近一看,原来他在看教材。
“你小子变得也忒快了啊!尼玛现在都开始挑灯夜读了啊!”申海洋这样说着,顺便给了钱聪一脑门。
“谁像你这样没信仰啊!我现在可是要成为一个好学生。”钱聪说道。
“为了刘怡吧。”程鹏说出了我们一致的想法。
钱聪先是掩饰,但谁都可以从他微笑的嘴角上感受到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她成绩好,我成绩可不能差吧!”
“切!”我们三人异口同声,然后都缓缓蠕动着地爬上床,准备好好睡一觉。
偏偏只过了一会儿,门就被敲响了。
“谁呀!”钱聪喊了一声,我们三人在床上极不情愿地翻了个身,直盯着寝室门口。
“同学,我是宿管员,请你们马上到楼下集合。”
我勒个去。
“到底什么事啊?”申海洋问了句。
“请大家都到一楼大厅去!”
然后那个声音貌似离开了,之后敲门声出现在了隔壁。
整栋楼都沸腾了,同学们都在议论着什么,开门关门、拖鞋与地面接吻的声音,楼道里充斥着无比活跃的不安。
“我们还是下去吧。”程鹏说了一句。
然后申海洋果断跳下了床,接着是程鹏,我只好跟着他们软绵绵地下了床。
一楼大厅已经挤满了人,大家自觉地围成一个圆圈,而圆圈内部有一位女生正在大声地演讲。
“走,看看去!”申海洋说着就向前面挤。
他是山东人,海边长大,体格粗壮,走在他后面可以很大程度避免拥挤。
他很快挤到了圆圈处,我也能看清圆圈中所发生的事情。
一个女生,留着短发。或许是男性观众太多让她涨红了脸,但是她的眼神却给人一种震慑感。她旁边站着几个女生,估计是她的室友,楼管阿姨时不时询问她:“这个是不是?那个是不是?”
“我看见那家伙进了这栋楼!今天我就不信找不见他!”她的口吻颇为气愤,“这坏蛋,看我怎么收拾他!”
像是是在寻找失散多年的负心汉。
“没意思,我先撤了!”申海洋挤到了一边,我便毫无准备地被凸显在了圆圈边上。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哈!就是你!”她原本红着的脸上突然显现出了胜利的喜悦,顿时变得颇有生气,但我不知道那种喜悦的表情到底代表着怎样的含义。
“说你呢!”她对着我这个方向大吼,“你还望着周围人干什么!”
什么,是我,不会吧!我不认识你啊。
周围人都同情地看向我,顺便把我挤出了圆圈。
我定了定神,想必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同学!我想你认错人了吧!”我对她说道。
她只是笑笑,突然大步靠近我。
“啪!”一个耳光在离我右耳五公分的距离上炸响。
我瞬间变成了一个偷情的女人,害羞地捂着自己的右脸,惊讶地问道:“你干什么!”
她仍笑笑,带着一丝邪恶,我发现她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不容丝毫的犹豫,我果断抓住了她即将打到我左脸的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放开我!”她发出了低吼,眼神带着愤怒,这让我暗暗吃惊。
我不得不放开她,然后大声说道:“同学,你再这样随便打人,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哼了一句,然后推出了一辆自行车,这辆中间骨架折了的女用马自达自行车在她的手中摇摇欲坠。
“当你重重一脚踢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车上坐着一位女生!有没有注意这位女生还端着一杯冰冻奶昔!”
我脑袋全速运转,寻找着曾今经历过的自行车事故。
“然后你有没有想到这样做的后果,自行车不成人形,奶昔涂我一身,我的手臂被擦破了皮并且差点骨折。请问,我拍你两个巴掌不可以吗?”
“什么时候?我想你真的认错人了!”
“哼!干的坏事都不记得了?今天下午四点十分,学校公寓大门口,就是你一脚踢翻了我的自行车!”
我脑袋突然一热,今天下午的确是有一作为情绪发泄的飞踹。
“这个…”我的脸突然变得滚烫,在人群面前支支吾吾。
她看出了我的不自然,笑了笑:“哼,拜托,我会认错?你这个穿着过时t恤、难看牛仔裤、还有那跟你天然呆长相完全不搭的帆布鞋的无品青年,我会认错?”
说着,她把自行车冷冷地推给了我,上面还有一件外套。
“我这个人很宽容,不会为难你。我限你三天把自行车修好,并且把衣服给我洗干净!”她指着我的鼻子对我说道,“你给我记住!打你一巴掌算是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了。”
我握住了自行车把手的一端,但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
“阿姨,我们先走了,真是谢谢了!”她一反先前的愤怒和强势,微笑着跟撒娇似的对楼管阿姨说道。然后她优雅地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是楼管阿姨对我苦口婆心的教导。
四.表白成功
同学们渐渐的都散了,大厅重新变成学生进进出出平常的那个样子。我重新呼出了一大口气,然后推着已经残废了的自行车,正准备上楼。
“子扬!”
这个声音让我的心震颤了一下,我回头:“雨洁?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她手上拿着一本书:“我是来把这本书还给你的。”她刘海下的眼睛对着我微微笑着,我永远也读不懂她的双眼。
“你,看完了?”我问道,顺便接过了她手中的书本。
“是的。”
“那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
“不用了,你看你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她指了指我勉强维持着平衡的自行车以及上面挂着的外套。
“那好。”我尴尬地笑了笑。
我看见她慢慢地走出了12栋大门,不知为何,我却一把放下自行车,任凭它倒下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跑了出去。
夏夜,高月,凉风。
我追上了她,以飞快的速度拉起了她的手。
好软。
她停下,回头,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两只眼睛有些疑惑。
“你又喝酒了?”她问我。
我没有回答,只抱起她对着她的嘴唇重重的吻了下去。
好甜。
“林子扬,你干什么!”她有点惶恐。
但我把她越抱越紧。
“我爱你!”
“我知道。”
“做我女朋友吧!”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头应允了。
天空被路灯映出了橙黄的颜色,窸窸窣窣叶片交错的声音,美丽的林荫小道缓缓延生。
我看着她,好美。
爱情,就是这样的爱情。
回到寝室,胸腔仍然在上下起伏,我带着冲动呼吸的声音,爬到每一个人的床上拥抱了每一个人。
“羊哥,你妈的今天发骚啊,让不让老子睡觉了!”钱聪突然从床上做了起来,然后又倒了下去。
“哥现在激动啊,施雨洁答应成你嫂子了!”我平躺在床上,顺便关了寝室大灯,“哈哈哈哈!”
“你小子,刚才突然玩儿失踪是去表白了?”申海洋说了一句。
“你们哪知?正当我和无名氏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施雨洁就站在人群中默默地支持我。待到人群散尽,独落她与我,我知道她一直以来对我妾意浓浓,这不,时机成熟,她就向我表白了么。”我突然发现我的吹牛大法已达上乘。
“你就使劲吹,猪都在天上飞。”程鹏接了句。
“哪有?”我辩解道。
“我来说吧,就你被小女生教训的呆若木鸡的样子,她或许就在心里念叨:哎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申海洋说了之后咯咯直笑,我能感觉到床板在震动。
“去!我被她教训?明显是那疯子没教养好不好,动不动就打人!而我念她一介女流,一直彬彬有礼,从未下狠手好不好。我想雨洁见到了,一定认为我很有绅士风度。”
“切!”三个整齐的声音。
“啊!糟了!自行车和衣服被我忘在一楼了!”我突然发现自己把自行车一丢就没再管了。
“感谢你申哥吧,我一口气帮你扛上了四楼。”申海洋语峰一转,“改天一顿大餐即可。”
“真是感谢!但大餐我是没有,板砖倒是有一车!”
“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
五.弱弱的回忆
我始终记得当我和程鹏第一次打开寝室门,来到这间即将要生活四年的地方时,第一个认识的便是申海洋。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先把我们迎了进来,然后咒骂着S市天气的燥热。
“你是北方人。”
“对,山东人,海边长大。”
“哦,我和他是一个高中的,C市人。”
“幸会幸会!来!床我来帮你们铺!”正说着,他便抡起厚厚的床板刷地一下铺到了上方的床铺,然后抹了抹额上的汗,笑了笑。
从那时起,我便对自己说: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他很壮,但绝不是肌肉发达四肢简单的那种。相反,他很具有行动力,从每天固定锻炼1小时便可以看出。这种行动力让他在大小事务面前游刃有余,他因此身兼各项职务,并且他从未陷入了“阴险狡诈”的权利集团,他不止一次义愤填膺地表示憎恶那些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的小人。因此,我很欣赏他,不止我,整个寝室都很欣赏他的作为。但他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感情生活,一谈到这些便把讨论的对象转向程鹏、钱聪或者我。感情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禁忌,但他的禁忌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我们的八卦。一旦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往往会讨论到他这方面的私密。
寝室最后来的那个人当然是钱聪。他来的当天,分别送给我们每人一箱卫生纸。他是本地人,据说他的父亲是一家卫生纸生产商。
虽然起初他有些富二代后遗症,但经过一段时间我们三人对他的调弄,他还好摒弃了曾今的恶习,融入了集体。他其实很好相处,只要上上网了解一下最新款式的手机和电脑,便可以和他相谈甚欢地聊一个上午。他家里虽然有钱,但吃饭买单时永远都是AA制,我们叫他铁公鸡,他只是笑笑:你们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养你们干什么?然后他便得到了申海洋的一个脑门劈。我其实挺佩服他的,不是因为他曾今一个月足不出户呆在寝室上网,专业课竟然没有挂掉一门,而是我曾今在校医院撞见他捂着手臂从献血室里出来,那是10年4月份大一下期玉树地震时候的事。
之后他不知怎的就勾搭上了刘怡,这个故事被他们称作秘密。他开始一天又一天陪着刘怡去上自习,我们不禁发出这样叹息:哎!为情所困的男人们啊!
程鹏,有为青年,心理素质极佳,作风严谨沉稳。他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高考时,我们破天荒地考取了同样的分数,就连志愿填得也一样,这在我们高中的班级,堪称一个奇迹。其实曾今的他并不像现在这样给人一种冷淡和死板的感觉,他也曾嬉笑怒骂过。上了大学之后,与阖彩异地的恋情或许是让他变得冷淡最主要的原因。他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他担心阖彩会爱上别人。我说你别担心了,阖彩只爱你一个人。我其实想说,你别担心了,你越担心,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越大。他变得严肃归严肃,但对我们几个还是非常亲密的,具体的例子便是有一次喝醉了酒,竟然大胆提出要和老申挤一张床。
其实我挺羡慕他的,因为他出众的气质,优秀的成绩,加上幽静地像一潭深泉般的城府,着实吸引了无数女生。而他,却对此并不在意,好像受到女生青睐的并不是自己。很多文学院单纯的妹子,往往拜托我去捎口信,我为此颇为尴尬,而程鹏则从未应约。
施雨洁来自商学院,会计专业。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仔细回想起来那像是很遥远的事。认识她的时候是在一个叫做“志愿者社团”新人见面会上,我和她恰好分到了一个组。作为搭档,且我是学长,在每周的照顾孤寡老人或者义卖报纸的活动中,往往会帮她分担一些任务。我恨“学长”这个称呼,我也恨“学长泡学妹”这一普遍存在的事实,因此对于她,我跟多的给予的是哥哥般的关心。
于是,这里需要出现一个落雨纷纷的傍晚。
那天的社团会议开了很久,整个会议过程中,我只认真听清了一句话:好了,辛苦大家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11月的冬季,傍晚时分,天已经渐黑,我走出楼道,发现施雨洁正独自呆在教学楼门口。
“你怎么还不回去呢?”我问她。
“正下着雨,我忘带伞了。”
“哦,我带了伞,我们一起回吧。”
噗地一声,蓝色格子布的小伞在空中绽放,碰触到的雨滴纷纷改变了方向落下。
“这个地方怎么经常下雨,而且冬天都还这么湿啊。”她抱怨道。
她说话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俩爱挨得多么地近。
“哦?这里是S市嘛,南方都这样的。”我解释道。
“我们北方就不这样,干干的,挺好。”她像是为了躲雨,靠着我的身体。
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于是不自觉地转过头看向她。
路灯和着天边的浅蓝打在她柔顺的长发上,她清澈的侧脸进入到了我的视线。
“你是北方人?”我问她,后又想起她曾告诉我过她是山东Y市人。
“学长!我跟你说过啊!山东Y市。”
“对,靠着大海。”我做了一个小小的弥补。
“还好你记得。”她突然转过头看着我。
黑色的瞳孔,大海的颜色。
或许从那一刻起,我便爱上了她。
那晚,是我第一次和她独处。
六.你可以以权谋私
第二天早上,除了钱聪,我们三人理所当然地迟到了。
硕大的阶梯教室早已挤满了人,于是正当老师讲得火热地时候,你可以看见三名男子突然窜了进来,并且猥琐地可堪老鼠状地四处寻找空下的位置。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位,正想挤进去。这时讲台上老师说了一句:“看吧!迟到的下场就是没位置!”
同学们都笑了。
我挤进去的动作不由得变得异常尴尬。
还好老师只白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讲课。
我趴在课桌上,不知不觉,睡意袭来。
“林子扬!林子扬!林子扬来了没有!”
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点名,便抬起头来大声说了声:“到!”
她看见了我一眼,却说了句:“你刚才是迟到了吧,那就记做迟到吧!”
“什么!我已经到了啊!”
“对你这样的人来说,就应该记做迟到!”
我突然发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仔细看向讲台,那张盛气凌人的脸分明属于昨晚动不动就打人的疯子,如假包换。
“这算什么!欺负人还是以权谋私!”
“同学,请问你是不是迟到了呢!算了,我不想废话了!”
她前一句成功地质疑了我,后一句又果断地忽略了我。然后她顺着名单念了下去,“申海洋!”
“到!”申海洋答了一声然后支给我一个挑眉的表情。
我很郁闷,因为很显然,他没被记迟到。
她点完名后向老师说了声再见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我只能自认倒霉,被这个无良学生会干部逮个正着。
接下来的日子,由于准备考试,大家都很忙。我把自行车车丢给了修车行,把那位疯子的外套也洗了个干净,算是赎罪了。
第三天的时候,她给我打了电话。我到了楼下,她没来,我也不想见到她。她的一个室友接过了东西,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谢谢。
我就奇怪了,这样有礼貌的女子怎么会跟她那样的人结伴而行。
东西还了,她也没再来烦我,接下来便是考试。
程鹏和申海洋发挥超常,我勉强都过了。钱聪的成绩并不好,因此刘怡专业前十的成绩单让他颇感压力。
“为什么我们天天一起上自习,她是专业前十,而我却只有这点分呢?”
“人家看的是书,你看的是妹子,你说呢?”申海洋冒出了一句。
还好刘怡对此并不在意,对于钱聪的亲热不减当年,令程鹏、申海洋双双羡慕不已。
所有考试结束之后,大家相约聚餐。
这次换了一家餐厅,但给人的感觉都大同小异。
申海洋和程鹏应该来得很早,从申海洋那张不耐烦的脸上便可以看出。
我拉着施雨洁走了过去,后面跟着钱聪和刘怡。
“哟!你们是要羡慕死我们俩单身汉吗!”申海洋说道。
程鹏笑了起来:“坐!第一次见弟妹!老申你可不可以严肃点。”
“呵呵。”然后申海洋抬起了头,“你好,施雨洁是吧,我叫申海洋。”
餐厅里闹哄哄,端着盘子的服务员抬手弯腰,空调打在温热的手臂上,我突然感觉施雨洁松开了拉着我的手。
“怎么了?”我问她。
“没事。”她笑笑,笑得很甜蜜。
我们依次坐下,摆谈了一些趣事,两位女生被逗得前仰后合。
“内急,厕所。”钱聪指了指便跑了出去。
刘怡冲他给了一个微笑,但我分明观察到她的眼光下一刻便停留在了程鹏身上,然后小心地问道:“程鹏学长,是不是想着阖彩呀?看你今天聚会这么心不在焉的。”
帅哥就这么大的魅力么。
“那是冷酷。”申海洋纠正了一下。
“哦,那你一直都这样冷酷?”刘怡继续追问道。
程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别理她,小怡就是一个坏蛋!程学长,你和子扬回C市后,我家子扬就交给你照顾了啊。”雨洁说道,我突然感觉这句话似曾相识。
“好。”
这次聚餐,申海洋和程鹏都醉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决定让钱聪送刘怡和施雨洁回家,然后自己送两个鬼话连篇的醉鬼。
“子扬,施雨洁….跟了你…..是你……赚到了,你要好好待….人家。”申海洋靠着我断断续续说出了这句话。
“是!是!”
“你小子,要让我知道….你劈腿。”他看了看周围,“这根树枝 …便是你…的下场。”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中多了了一根树枝,顷刻之间被他折成了两截。
“知道了,知道了,老申!”
“老申…就他妈…是个醉鬼!”程鹏来了句。
我拉着他:“哎,你也不醉了吗?”
“我没醉,我没醉!”他一把疯跑了出去,然后跌进了花丛。
一群疯子!
七.程鹏的战争
回C市的那天,老申说自己临时有事没有来。钱聪和刘怡目送着我们离开,对了,施雨洁除了给了我一个拥抱还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吻。
周围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吻吸引,钱聪刘怡哇地叫了起来,程鹏则眼不见心不烦。
“再见。”她对我小声说道。
“我爱你,再见。”
火车上,除了程鹏被一个刚毕业的高中女生调戏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情。但我越来越觉察到程鹏脸上焦急的表情,因为回到C市,意味着会遇到阖彩。而上火车前收到的一条关于举办高中同学会的短信,更是将这样的可能标注成了真命题。
回到C市不久,我便碰见了阖彩和他的小男友。
那天我一大清早便跑了两条街,单单只是为了买到那家可口的早餐。可当我默默地站到买早餐队伍末尾的时候,正看见他俩牵着手,具体来说是她牵着他的手,招摇着朝我走来。她并没有注意到我,直到我叫住了她:
“阖彩!”
她高兴的表情僵了一下,但立马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而站在她身后的他,没有施舍我任何的表情。我一眼就认出他是隔壁班的李伟。
“啊,这么巧!好久不见了!”阖彩面色红润,大学生活让她成熟了不少,“我想你认识他,这是隔壁班的李伟!”
“对,我认识。”我说道。
李伟在高中时被称作X班第一高富帅,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在一次十佳歌手比赛中,他一出场,台下无数悸动的女生们便开始大声地尖叫。我想没有人在乎他唱的信乐团《海阔天空》到底好不好听吧。
谁知李伟仍然面无表情:“你好,你是叫?”他装出疑惑的样子。
如果没有这个表情,我差点把你当成面瘫了好吗?但帅成这样,即使面瘫,也值了。
“伟哥?他是林子扬。”阖彩大声说道。
听到这两个字我差点没笑出来,但伟哥对我轻蔑的态度着实让我感到十分不爽。极酷并且非常帅气的外表,让我不得不因为妒忌而非常从容地把他归在亚健康的范畴里。
我没有刻意提到程鹏,因为这个活泼的女孩在旁边这个帅气的男人面前是那样地甜蜜,我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画面。
值得提到的是,他们要走的时候,正好有一辆车疾驰了过来,人们纷纷闪开。而李伟却果断地走上前,一把护住了阖彩。虽然没有多大可能发生事故,但我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温暖。
原来,亚健康也有爱情。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程鹏。
他和李伟在性格上完全就是两种人,一个稳重谨慎,偶尔放荡不羁;一个放荡不羁,偶尔稳重谨慎。难道是阖彩对程鹏产生了审美疲劳,于是照着相反的方向寻找男友?
但真正的答案或许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我只知道,程鹏和阖彩,最终的巅峰对决即将在同学会上拉开帷幕。
同学聚会是在晚上举行的,我和程鹏一走进那家酒店,昔日熟悉的面孔便从记忆中跳脱出来,变得生动鲜活。
“哎?老程,怎么没见阖彩?”老班长几杯酒下肚,脸色变得红润,也许是醉酒的原因,让他问出了这个大家明里暗里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大家突然抬起头安静地盯着程鹏的脸,都想从中找到一丝慌乱。
但程鹏就是程鹏,他只是笑了笑,然后对着老班长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我和阖彩已经分手了!”
话正说道阖彩,我们便远远看见酒店门口,打扮得娇艳的阖彩拉着自己帅气的新男友像跳着华尔兹似的越过一个又一个座位,朝这里赶来。
“阖彩来了。”我小声对旁边的程鹏说道。
“那家伙是李伟吗?”他问我,我看见了他额上青筋的凸起。
“想开点。”
后来的人最大限度地凸显出了自己的重要。
我第一次明白阖彩已经不是那曾今的小女孩了,她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浑身上下充满魅力的女人。
“对不起啊,我来晚了!”她温柔地道了歉,然后优雅轻松地和李伟坐到了我对面的两个空位上。
我想她一定注意到了我旁边的程鹏,因为在她落座的时候,我偶然发现了她眼中闪过的一愣。
有时候,一瞬便是永恒。
“不行!来晚了就要罚酒!”老班长说道。
“对,要罚酒。”
“2杯?”
“3杯?”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
“3杯不够!4杯!”我突然惊愕了,因为这个声音就从我旁边传来,确确实实是程鹏的声音。
然而更让我惊愕的是,这个声音却被剩下的“5杯!6杯!”所淹没了,或许除了坐在程鹏旁边的我,压根儿没人会注意程鹏参与了这个讨论。
“不行!8杯!”老班长看来是醉了。
“好,8杯就8杯!”阖彩大声地说了出来,然后果断地端起杯子,一杯!两杯!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但同时不断为阖彩呐喊叫好。
“还是我来吧!”
男主终于登场了。只见李伟一把抢过了阖彩手上的杯子,然后在我们的起哄声中硬生生喝下六杯。
而坐在我旁边的程鹏,就像一个与阖彩只是普通同学关系的每一个人一样,参与到起哄、和倒彩的全过程,并且一点也不突出。
而阖彩,始终微笑着,并没有多看程鹏一眼,就像没有多看其他同学一眼一样。
如果,她对他还有留恋,那么,她定会为他从容的谈吐而暗自伤心。
如果,他对她还有爱意,那么,他定会为她成熟的忽视而痛彻心扉。
第一回合,他们虽然相互逼平,但却两败俱伤。
天色渐渐暗了,滨江路华灯初上,江面吹来了一丝丝平稳的凉风。
聚餐过后,我们走在滨江路上,边走边谈。我突然发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聚在一起,慢慢地走,慢慢地聊天了。
我突然有些想念施雨洁,恰在这时她发来了一条短信。
“你在干什么?”
“你永远也想不到会有这么美好的事。”
“什么事。”
“在一个充满美好事物的晚上,我想念了一个人,然后这个人就在这一刻给我发来了短信。”
“今晚对于我同样非常美好,我想与你分享,希望永远也不会将你淡忘。”
我有些吃惊,因为她从来不是一个充满文艺的人。
“怎么突然这么敏感呢,有些文艺了呢。”
“这是你的影响。”
和施雨洁正聊短信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前方的阖彩一头埋进了李伟的怀中,她喝得的确有点多。
而就在阖彩和李伟后面的不远处,浅黄色灯光下正往前踱步的程鹏突然木然地定在了那里。我无法体会这时程鹏的感觉,我只是看见片刻之后的他重新迈开了步子,向前走去。
很显然,第二回合,阖彩赢了。
我无法撞见第三回合,因为老班长醉得厉害,需要人送回家,而我成了这个人选。
与同学一一道了别,给了程鹏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我扶着老班长,拦了一辆出租车。
听他们后来说,有人偶然目击到了他们两人的争吵:就在李伟去上了厕所,阖彩跑到江堤去吹风,而程鹏先前则一直安静地呆在那里。
一场争吵便在所难免地发生。
八.无处不在的夏琳琳
很快,暑假一天又一天过去了,直到我和程鹏双双打包行李来到了火车站。
候车的时候,闲得无聊,便跑到一家杂志店随便翻翻,真不巧,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那个在宿舍楼下打人、在课堂上以权谋私乱点名的疯子。
她正在看一本小说。
我不屑一顾,开始翻找杂志。
她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只一眼,然后底下头继续看她自己的书本。
看来这疯子就没记住过我,对此,我竟然产生了一种失落感。
“哎,夏琳琳?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看见程鹏走了过来,并且友好地和这个叫做夏琳琳的疯子打了招呼。
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了。
“真巧啊,你也是今天的火车?”她微微笑着。
我难以相信她还有这样微笑着的表情,而这样随和的问句从她嘴里说出,我当真极不适应。
“是的,我和他今天回学校。”程鹏指了指我。
我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他啊,我觉得他是不是有问题啊!”这位疯子突然说道。
什么,我还没说你,你先反客为主骂起我来了?不等程鹏解释,我直接大声地说道:“你才有问题呢!”
她愣了一下。
别以为只有你会骂人。
我索性把杂志一扔,心理暗骂一句“疯子”,然后快速地走出了杂志店。
“你看,他难道没有问题吗?”我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句,还有咯咯咯的笑声。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疯子!”我突然回头,大声说出了这一句。看到她正笑着的表情突然变得愕然,我终于体会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你说谁呢!”
一本杂志从她手里飞出,准确地打到了我的脸。
我有点蒙,听见程鹏在打圆场:“夏琳琳,别生气了,他就那样的人!”
接下来,我们,当然包括这个突然冒出的夏琳琳,一起在候车室等候上车。检票上车的时候,还好没见到她,找到了自己床铺的时候,更没有她的影子。
当我终于可以把她的突然出现带来的不悦抛诸脑后的时候,程鹏突然提议:“子扬,夏琳琳是一个人回学校,恐怕有些不安全。”
“她那样暴力的人会不安全?”我反问道。
“毕竟她是一个女生。”
“好吧,你可以过去陪她。”
“那你呢?”
“好吧,好吧,我陪你一起去!”我不知为何答应了程鹏的提议。
三个人,好像就只有两个人。
他们两个人无所不谈,而我,一句话也不想插进去。
晚上的时候,他们都睡了,而我则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这时突然听见一句:“林子扬!你这个混蛋!”恰恰是从夏琳琳口中发出,而她现在,正在睡觉。
如果说梦话都能把我说成是混蛋,可见对我有多讨厌了。但是,我看往上铺这个明显是柔弱样貌的女生,就是这样的她却被我称作史上最极端暴力的疯子。突然觉得自己也许错了:对她的憎恶或许真的只是源于自己的偏见。
但第二天一早,我们到了S市之后,她的雷厉风行,加上对我的大喊大叫,立刻让我昨晚对她片刻的“仁慈”烟消云散。
感觉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东西,上一刻即使刻骨铭心,下一刻便烟消云散。
九.申海洋的爱情故事
火车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我到达S市的好心情,因为这里留存着施雨洁的气息。
开学前几周,整个冶金2班都流传着申海洋的风流韵事。不管是吃饭的时候,还是上课的时候,甚至集体课间上厕所的时候,只要申海洋不在场的时候,大家便会隆重讨论起申海洋所谓的爱情故事。
申海洋对于自己曾今的恋爱经历往往是三缄其口,仿佛在他的心底就是个天大的秘密,这更是激发了大家的好奇心。如今,借由申海洋高中同学爆料,其在高中时代有一段非同寻常的爱情故事渐渐在资安院冶金专业流传开来。
故事的大概是:他和一个女生相恋了,但因此影响了学习,家里人非常反对。最后,申海洋高考发挥失常考到了这个二流工科院校,矛盾在此刻集中爆发,家里人最终拆散了这对苦命恋人。
“真是够狗血!”我对申海洋说。
“那算你心理承受能力有限。”钱聪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用筷子捻着烤鱼。
9月的落日,鲜红,校外大排档摆在街道上的椅子,整齐地错落在晚霞当中。
申海洋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们都知道真实的故事终于要从他的口中说出了。
“那年我高二,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怎么喜欢上的?”钱聪问道。
“在海边。
那天她在捡贝壳,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在沙滩上,眼睛闪闪烁烁地追寻着,我想你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画面。在如今这个电光琉璃的社会,她就是一朵清丽的百合。
我跑了过去,跟她说现在哪还有贝壳捡,她没有回答我,只是笑了笑,然后给我看了看她手里握着的晶莹的贝壳。那个时后,贝壳大都被人们捡逛光了,沙滩上的贝壳是很稀少的。‘送给你。’她对我说,然后我平身第一次收到了一位异性女孩送给自己礼物。可我既没有问她的名字,也忘记了要她的电话号码。
在高二一次考试的时候,我在一间考室遇见了她。那时我们学校的高一、高二是被安排在一个教室里考试的。我从此知道了她的名字和她的班级。我开始有意无意地从她教室门前经过;开始等着她放学,然后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开始在食堂故意坐在她能看见我的位置。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了她。
直到一次班级篮球比赛,我抢篮板时不慎把脚扭伤了,整个人就这样突然倒了下来。我眼前有些模糊,但我真真切切看见她从场边冲了过来,想要扶我,却不知从何下手。
同学们都起哄了,而我感受到的确是甜蜜。
‘你就忍心我一直坐在地上?’我对她说道。
然后她扶着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校医务室,我曾不止一次地幻想那条林荫道变得很长很长。
她把我送进了医务室,正要走时,我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她的脸立刻变得绯红,然后她便离开了,搞得旁边的校医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们大家使劲笑了笑,申海洋脸色越发尴尬,看着我们不知道该不该讲下去。
“老申,你继续。”程鹏说道。
“那下面,我就要言简意赅了。
就是从段时间开始,我和她便确立了恋爱关系。我的脚还没好的时候,一个晚自习,在教学楼后面的荷塘边,我第一次吻了她。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真是无限美好。但渐渐的,我的学习由于恋爱的分心而渐渐下滑,这到了高三的时候尤其明显。第一次模拟考,我从原本年级十多名下滑到几十名开外,第二次模拟考,我又掉落到了一百多名。
我很害怕,因为老师不止一次找过我,让我分开恋爱和学习,我也不断努力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学习就是无法提上来。
高三的那个寒假,我开始怀疑这场恋爱真的对我的学习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在老师与家人的双重压力下,我甚至想到了妥协:与她分手。
直到高三第二学期发生的一件事情彻底颠覆了我的想法。
那是第一次诊断考试之后,我打开家门,便撞见了正要离开的班主任,爸妈以一种严厉并且夹杂着气愤的眼神看着我,坐在沙发上的爷爷突然站了起来:“小海,还不跟老师说再见。”
“申海洋,老师就走了啊,学习要抓紧啊。”班主任匆忙地撂下了一句,像是在躲避我疑惑的眼神,她快速走到了门口,换好了鞋。
“申海洋!你给我跪下!”母亲突然大声的一句让我不知所措。
父亲眼里透露着无辜,爷爷正想开口说话打圆场,而这时母亲又咆哮道:“看你在学校干的是什么事!”
我无法瞥见身后班主任的表情。她将会亲眼目睹一场家暴,但她不会制止甚至质疑地说出一个字。
因为这一切因她而起。
“玩女朋友!你要玩女朋友是不是!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你给我跪下!”
是的,最终的焦点终于回到了那件事情,那件由班主任透露的“申海洋高中恋爱纪实”。
我无法容忍,所有的人都针对我,包括一直对我颇为关心的班主任。并且,对我盲目横征滥伐的理由,竟然是那美丽而单纯的爱情。你们懂吗!你们不懂!你们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你们这群浑身上下透露着迂腐气味的中年人,是要把她扼杀吗?
从那一刻起,我不知从何获得了巨大的勇气,我发誓,我会一直爱着她,并且战胜一切横亘在我与她之间的障碍。
绝不妥协!
我要反抗。
“你们懂得什么!”我大声说了出来。
“还要顶嘴!”母亲气得操起了鸡毛掸子,想往我身上打来。
我突然一巴掌拍飞了鸡毛掸子,母亲面露惊愕。
“你们混蛋!”我哭了出来,就像一个委屈的小孩,然后一转身,迅速从极度掩饰惊讶的班主任旁边窜出了门。我跑下了楼,沿着马路一直朝着海边走去。
天渐渐黑了,我独自坐在海边的石阶上,想起自己经历的一切,不由得哭了。
不久之后他们便把我找了回来。母亲向我道了歉,但让我做出许诺,第二次诊断考试时要考进年级前20,不然就和她分手。
我竟然答应了,但我终究没有进到前20。家里人要我做出决定,立刻和她分手,然后专心高考,他们甚至为此发动了七大姑八大姨。
我输了。我想,现在和她分手,待高考结束,再跟她和好吧,那时,家里人也没有异议了吧。
可是,我高考发挥失常了。
我输掉了谈判的筹码。
我说我的确是努力了,可是他们不相信,他们就认定我发挥失常的根本原因就是她。
他们甚至约见了她的父母,我难以想象她将会遭受到什么。
那段时间,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打她的手机,但没人接。终于又一次我鼓起勇气来到了她家楼下时,却遇见了他的父亲:‘小伙子,回去吧,这里没人想见到你!’
从那之后,我便与她失去了联系。”
老申说完,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气,但我们感觉到他并不轻松。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了!我受不了你们三个了啊!”老申笑了笑。
“好吧,那么接下来的故事便由我来揭晓吧。”钱聪端起了一杯酒,悉数下肚,“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个女生的成绩也很好,当她与老申的恋情被自己的父母知道之后,她自己便被严加管束起来。高考的时候,她本可以考上清华北大之类的一流大学,或许是故意的,她只考进了咱们这个学校,因为在这个学校里,有一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老申问道。
“我去,你那高中同学一放话,搞得差不过全院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我还知道你那相好的名字,你那旧相好是叫做什么来着?好像是郑。。。郑什么!”钱聪的表情变得纠结起来,“我去,我想不起来了。”
“郑小姐!”申海洋说道。
“好吧,那就先叫咱们未来嫂子郑小姐吧!”钱聪打趣道。
哈哈哈哈。
老申的经历的确让人大吃一惊,他从不表露自己的感情,是为了隐藏内心最真的爱意,它带着心酸与痛苦,但却值得老申为之拼命维护。
无论什么时候,请保护好你内心的那份真挚。
我们在详细了解了这件事情之后,对老申也多了一分尊敬,虽然有时候他表现得有大没小。
十.程鹏的战争2
很快,那个2011年的国庆节便来到了,我们大家纷纷相约出去玩。
钱聪和刘怡提议去衡山,我和施雨洁双双同意,程鹏说他就不参加了,而申海洋则不要脸地跟了上来,充当电灯泡的角色。
一出门,便下雨,最要命的是,下雨天仍然人山人海的景点,钱聪和刘怡走散了。
打了电话,没人接,我们三人便沿着马路往山上走,希望能够看见他俩的身影。
柏油马路沿着山道缓缓而上,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远处的山峰上,雾气众横,隐约从密林中透露出景点的样貌或者寺庙的一角。
风真的很大,我们的雨衣被吹得哗哗直响,我想抱着施雨洁一起走,但她却坚持自己一个人走。
申海洋一直默默地走在前面,突然转过头来对我们说:“我看天待会儿就要黑了,要不咱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早再上观日台看日出?”
“好吧。”
我们住进了一间寺庙。由于游客众多,我们只分到了一间房。申海洋睡在了地上,我正打算和施雨洁一起睡床上,突然申海洋抓住了我,然后小声说道:“还是和我睡地上吧,你要尊重人家啊。”
虽然他前言不着后语,但个人认为还是睡地上绅士些。
于是第二天一早起来,后脖颈传来的酸痛让我对昨晚做出的决定后悔不已。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继续爬山,准备迎接今天的日出。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便赶到了望日台。
由于昨天下雨,云层很厚,根本看不到太阳,观日的游客相对较少。
远处的天空,白色夹杂着浅黄,云海游动,但就是没有太阳。
正当我们失望之际,望日台下突然传出了尖叫:“出来了!太阳出来了!”
我随即望向天边,是的,太阳突然拨开了云层,露出了自己的头顶。接下来,渐渐的,黄色的光芒布满视野。
巨大的光芒,照耀着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像是在此刻开始了新生。
我紧紧握住了施雨洁的手,好美,好美。
“好美!”台下又传来了感叹,我不禁朝下望去,差点翻到在地。
那个一边感叹,一边拿着单反相机猛拍的奇怪少女竟然是夏琳琳。
但我没空搭理她。
我们拍了照,四处逛了逛,正要下山的时候,夏琳琳竟然走了过来。
“这么巧啊,你们也来衡山玩?”她终于说出了开场白。
但我不屑于搭理她。
可是我错了,因为她至始至终都没有与我说话。
“对啊,真是巧啊。”申海洋面露惊讶,“看来你们学生会最近很闲啊!”
“哪里啊,部长离开了之后,任务一大堆呢!”她回答道。
后来我才从申海洋那里得知,夏琳琳曾是他在学生会里任职时的部下。
我们离开了衡山,便赶到了一家酒店内。因为昨晚钱聪突然发了一条短信,说刘怡在爬山的途中不慎扭伤了脚,于是他们临时决定下山。
我可以想象钱聪背着刘怡下山的样子,虽然很辛苦,但我相信他内心一定充满了快乐。而在酒店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如今时时刻刻微笑着甜蜜的表情便可以告诉你,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更进了一步。
而施雨洁,我知道她爱我,但她总是对我若即若离。可是,你不正喜欢她这种若即若离吗?我常常对自己这样说。
我们买好了回学校的票,排队进站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
“…….”
电话那头沉默着。
“喂,你再不说话我就要挂了啊。”
“林子扬!”
我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阖彩的声音,但这声音充满了凄楚,完全不像是从活泼、成熟且极具有女人魅力的阖彩口中说出。
“阖彩?你怎么了?”我直奔主题。
“我怀孕了!”
我的大脑顿时变得混乱,开始胡乱地搜索这个孩子可能的父亲。
“你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
“哪个医院,我马上来。”
“不要跟程鹏讲。”我听得出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这句话来。
申海洋忙问我怎么回事,我告诉他们阖彩怀孕了,然后我叮嘱他们这件事情不能让程鹏知道。
“你现在要回C市?”施雨洁问我,从她的语气中,我读出了不满。
“是的,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C市。因为她不仅是我的高中同学,还是程鹏最爱的女人。”我想施雨洁会理解。
“嗯。那你注意安全。”她说了一句。
我突然吻了她一下,在她的耳边留下了一句:谢谢。
之后,我打了一个的,直奔机场。
上了飞机,闭上双眼,想起阖彩的遭遇,既有同情,也有愤恨。那个李伟,我终究还是看错了,他就一个十足的负心汉。
一秒不会决定一个男人,但会左右另一个男人的判断。有多少人相信爱情,就有多少人失去。
或许就在阖彩发现自己怀孕之后,他还在和其他女生大搞暧昧,甚至都不陪阖彩同去医院,这样的男人,就一垃圾。
一到C市,我便赶往医院。
三楼的走廊,地板倒映着白炽灯的灯光,白衣护士来去匆匆,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而就在远处的长椅上,我看见了阖彩,她就那样安详地把自己的头,是的,我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就这样自然地把头靠在了那个男人的肩上。
而那个男人,是的,那个男人就是和我考同样的分数,填同样的专业,高中大学同班同学程鹏。
恍若梦中。
多么温馨的画面。
阖彩进去做手术时,我问程鹏:“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他们告诉了我,我便第一时间赶来了。”
“哦,那你们复合了?”
“没有。”他苦笑着,“我来了之后,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靠着我,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终究不会妥协,因为难以承受失败。
“但是,只要她能好受一点,什么都值得。”程鹏接着说道。
我突然发现,她或许输了,但输了的后果却全部由我身旁这个男人承担。所以,她永远也不会输。
而他,从他爱上她那一刻开始,便注定输掉了一切。
我们在C市又停留了几天,程鹏在这几天里一直无比细心地照料阖彩,而我只好充当一个酱油的角色。
走的那天,阖彩送我们到了车站。我发现她的面色是那样的红润,她的眼睛里透露着一种光彩,难道她明白了自己无论怎样也终将是最后的胜利者,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会深爱着她?
如果她明白了这一切,她便会把这样的胜利当成理所当然,把他发至肺腑的爱情,看做是自己应得的可以随意放置的廉价商品。
这很危险,对于程鹏来说。
“程鹏,你还爱她吗?”在火车上,我问他。
“爱,怎么不爱。”他断然地说道。
我想你小子这辈子输到头了。
十一.爱情,摸不着
一回到学校便听说了院篮球赛即将打响的消息,老申已经提前给我和程鹏报了名。
我们已经是大三,不屑于与大一大二的小学弟在篮球上争个高下,照理说对于这样的事情应该表现得冷淡才是,但我们班却一反常态,在很短的时间里便组织起了一队有实力的参赛队伍。而整个大三年级,参加比赛的恰恰只有咱们班一个队伍,于是在BBS里便出现了这样的帖子:学长的独苗,学弟手下留情!
我们班的实力当然非常不错。申海洋力当中锋,我和程鹏分别是前卫,虽然钱聪只能在场边为我们呐喊助威。
前面几场比赛,我们打得都非常顺利,往往都是大比分领先,而越到最后,打得越吃力。
那场四分之一决赛被安排在一个周末的下午进行,没有太阳,有些凉爽。
前半段打得非常胶着,我们领先的个位数得分一次又一次被对手追赶。中场休息的时候,我们只领先了对手两分。
施雨洁、刘怡、钱聪早已跑来观战,不知道这带给我的到底是压力还是勇气。
后半场同样异常吃力,对手三分球命中率很高,那么,由于不敢擅自上前抢断,像我这样的前卫便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突然,对手又在三分线外起身一个远投,我望向篮板,篮板下的人都拼了命似的跳了起来,最终,还是被申海洋给抢到了。
可是,他蹲在了地上,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我们要了暂停。
“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问话,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因为这句话出至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施雨洁。并且,我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双手居然攀在了他的肩上。
钱聪和程鹏分别看了我一眼,都没有说话。
“没事,老毛病了!子扬,我换人吧!”申海洋竟然可以如此自然地回答,或许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与施雨洁之间的亲密有什么不妥。他抬头看着我,突然瞳孔一缩,像是被我表情吓了一跳。
“我送你去医院!”施雨洁说了一句。
我怔怔的看着她,她的表情是如此地自然。
“好吧,你们去医院吧。”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化解尴尬还是求得主动,我就这样说了一句,说完之后,立马觉得后悔。
接下来,我便无心比赛了,满脑子都是刚才施雨洁与申海洋的画面。我不管不顾观众的呵斥,队友的呼喊,忘记了所有的技巧与规则,盲目地投球,胡乱地犯规。
最终我们输了。
我也输了吗?
我走出了赛场,钱聪和程鹏没有叫住我,这时夏琳琳却走了过来。
“你刚才打得可真烂啊!”充满火药味的挑衅。
而我只看了她一眼,脱口一句:“滚开!”
我无法平静下来。
请所有人原谅我当时的冲动,请所有人原谅我大脑不正常的混乱。我真的无法平静下来。
“啪!”地一声,一只耳光再次在我的右脸炸响。“你这个混蛋!”
但我表现得异常很平静:“对不起,我已经够烦了,请不要再来烦我了。”
我就这样慢慢地走过她的身边,并没有注意到她愣在了那里。
当天晚上,我便把施雨洁叫了出来。
“你是不是吃醋了啊!”她笑着说道。
“我会吃醋吗?只是想弄清楚,你对他为什么这样好?”
“好的,那我就来解释一下了!”她背过身去,没有看我,“他是谁呢,他是申海洋,是你的兄弟,我对你的兄弟好,难道不是对你好吗?”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分歧,所有孩子般的冲动,所有无端产生的混乱,只渴望一个无比简单的解释,只渴望这个解释从你口中自然地说出,仅此而已,便会满足。
我心中所有的疑虑顿时消散
“这样也可以?”我突袭了她的胳肢窝。
她尖叫着逃跑了,我顺势追了上去。
回到寝室,申海洋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几个小时前发生了什么,仍然像以往那样和大家调侃。
是的,他又在意什么呢,他不在意才是正常的啊。
十二.钱聪,人家叫你滚你就滚啊?
十一月份,注定是个多事的季节。
世纪光棍节刚过,到处仍然充斥着单身情歌。程鹏像是游到了感情大海的深处突然缓过神来,渴望着一口新鲜的空气。
那天程鹏一大早就走了,说是要回C市给阖彩过生日,而申海洋和钱聪早已不见踪影。
我只身来到到校外商业街准备买一条内裤,碰巧看见钱聪和刘怡一前一后从雅思培训机构跑了出来,我以为他们只是跟一些小情侣一样在自由自在快乐地追逐,可仔细一看便发现了端倪。因为钱聪满目忧伤,而刘怡则一脸不悦,明显出现了感情问题。
我一下躲进旁边的精品店,如果他们发现我,可就尴尬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甚至可以看见钱聪眼中的泪花。
“因为你是这样软弱无知毫无大气可言的人,知道吗,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刘怡丢了一句狠话,想要快速离开,却被钱聪的手拉住,而她立马狠狠一甩,便挣脱了。
“滚!”我听见刘怡说出了这句话。
这时我已经看不下去了,再怎么说钱聪也是我铁哥们儿,被女人这样欺负,我应当为他出头。
正当我走了出去,却恰好撞见了钱聪眼里闪过的绝望。
他就这样疯跑了出去。
我去,人家叫你滚你就滚啊!至少来个强吻什么的,也不亏嘛。
我走过去的时候,刘怡的脸色顿时变得慌张起来。
“你们到底怎么了呢?”我问她。
“我们分手了。”她没有看我。
“怎么好端端的就分手了呢?”
“我雅思过了,大二期末便要到澳洲。”她有些不耐烦地回答我。
“中澳班啊,但是你们虽然分开了,也不至于分手啊。”我明白她分手的原因绝不仅有过了雅思这么简单。
“我不喜欢他了。”她说完这一句便沉默了。
她是一个成功的女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从大一开始,出国便是她的最终目的。从图书馆到自习室,从自习室到教室,从教室到雅思培训中心,她走好每一个步骤,做好每一项准备,当澳洲从3千公里缩短到一个航班的距离,最大的受害者便是毫无准备的钱聪。而他与她分手的原因,竟然与可恶的澳洲毫无关系,只是她喜好变了。她的确有权利改变。
我提起内裤便往宿舍走,走到我们公寓楼附近的时候,发现楼下围了一大群人,并且这一大群人纷纷望着四楼阳台的位置,还不时指指点点。
我抬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钱聪脱了外套,脸红红的,看来喝了很多酒,光着脚,而有一只脚已经跨到了阳台外面。
我顿时慌了,只是没想到钱聪这么经不起打击,动不动就想不开。
同时涌上心头的是愤怒。
“钱聪,你他妈的敢跳!你要跳了,我鞭你的尸!”此句一出,顿时赢来众生冷眼。
“子扬,哥最信你,你给说说,我哪里对她不好了!她就要离开我了!”他认出了我,然后对着下面吼道。
“你这个2b,快下来,她哪里离开你了?”说着我随便从旁边抓来一个女生,“这不就是你的刘怡吗?”心想,他喝得这么醉,应该不会认出来。
“刘怡!你没有离开我是吗?你还爱我是吗?”
“钱聪,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好吗?”这时,从人群中传出了刘怡的声音,我四下寻找,发现她真的站在不远处。
真是心黑手不软,谋杀还要讲策略。她说了这一句,我就真怕钱聪噗地一下摔了下来,恨不得立刻窜过去,亲手接住他。
“为什么!”他大吼着。
失意,没有找到失意的原因,所以失意。
同时,他双手一松,闭上了眼睛,人群传来了惊呼。我立刻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尽是他倒在血泊中恐怖的画面。
这一切幸好停留在了想象之中,就在钱聪即将离开阳台的刹那,申海洋有力的大手将他拉了起来。
“让你狂!让你疯!现在还不给我老实点!”申海洋团团抱住了钱聪,钱聪动弹不得。
人群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而我看见刘怡黯然离场。
有时候,你不相信爱情,有时候,当你看到别人用性命捍卫你不相信的爱情,你输了,如果你不承认。
夏琳琳很不巧也在人群当中,只是她眼中含着泪。没想到她一看见我,便像见了鬼一样,匆匆离开。
十三.我,不懂爱情吗?
程鹏第二天回到宿舍的时候,一脸低沉,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宿舍内发生的巨大变故。
直到我问道他:“阖彩的生日过得怎么样啊?”
“我不想提她。”他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
后来才知道,当他千里迢迢回到C市,并且提着一个硕大的蛋糕耐心地等在阖彩学校门口,想给她一个巨大惊喜的时候,却恰好碰见见她和李伟楼楼抱抱从学校门口走了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要忘记她!”他不止一次地说道。
你非她不爱便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或许意识到是时候改变了,但是他却找了一个错误的对象。
因为我和施雨洁亲眼看见他和刘怡亲密地从电影院里出来。
那天晚上,我通过施雨洁把刘怡约了出来。
咖啡厅温暖的灯光打在我俩身上,像是又多了一层伪装。
“我想你还不了解他,赶快离开他吧,这样对你、对他、对钱聪都有好处。”
“你又知道什么?我和他是真心相爱,我们下个学期便要一同去澳洲。”
我突然想起程鹏和刘怡在雅思培训学校是一个班的,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接近钱聪的目的,便是程鹏。”
“是的,你说得很准确。从那次聚会见他开始,我就喜欢了他。我打听他的一切,甚至阖彩的一切;我和他报了一个同一个培训班,我在他自习时所在的那层楼自习,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去见到他。”
“所以,阖彩怀孕是你告诉他的?”
“是的。但没想到他对她那样痴情,不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立马回到她的身边。”
“所以,也是你发给李伟关于“程鹏为阖彩庆祝生日”的短信?“
“是的,这是整个过程最经典的。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短信,程鹏就对她死了心。”她笑了笑。
“但是,不要忘记,程鹏还是程鹏,我以接近十年对他的认识,他是不会跟你去澳洲的。”
“为什么?”她惊讶于我无比自信的表情。
“因为你不懂爱情!”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鬼魅:“其实你也不懂!”
我心底一颤,像是隐约感受到了什么。
程鹏和刘怡的恋爱,我和施雨洁心知肚明但都没有告诉第三个人。
整个大三第一学期,不知不觉,聚会渐渐少了;而整个宿舍,钱聪变得沉默寡言,程鹏竟变得能说会道。
“你说,这个天,还有不变的东西吗?”申海洋问我。
“工资。”我冷了一句。
十四.原来,你从未爱过我
到了第二学期,程鹏到底没跟刘怡去到澳洲。因为我给阖彩发了一条短信,具体大意便是:如果你再不改变,这一生中最爱你的人便会永远离你而去了。
第二学期开学不久后,程鹏和阖彩便复合了。
记得那次程鹏请大家吃饭,也就是阖彩第一次来我们学校的时候,就连平时一向目不斜视的申海洋也不由得瞟了阖彩两眼。
只是在阖彩走的时候突然丢给我一句话:“林子扬啊,注意一下啊!”而不久之后,我便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那天,我睡得很晚才起来,寝室已经没人。钱聪或许上自习去了,自从刘怡走以后,他天天上自习的习惯就没改过来。而老申,貌似是去上课了。我爬下床,赶了一下作业,突然想起这个点有一节实验课,便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背起包出了宿舍。
来到教室的时候,大家都说要做实验,我一翻书包发现自己的实验报告手册忘带了,于是把包重新一背,立刻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教室。
宿舍门正好开着,我推门而入。
此刻眼前出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正紧紧拥抱着,相互亲吻着对方。
从阳台透进的阳光变得特别刺眼,没有一丝风,洁白的地板上,那连成一团的两个人的影子像是受到了惊吓,突然弹开。
施雨洁和申海洋就这样木然地站在了我的对面。
我也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承受她在我的心上无情的噬咬。
原来所有人都明白,刘怡明白,阖彩明白,就我不懂。
那个简简单单和我一起完成任务的她,那个眼中有着大海的她,那个对我说“我爱你”的她,那个我时刻想念的她,那个安静的她,那个微笑着的她,那个说:“对你兄弟好,就是对你好的她。”……..
你会发现自己爱情的可笑,当所有的伪装在一瞬间被撕开。
“喝,这就是对我兄弟的好吗?”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但仍然瞪大着眼睛。
她眼神闪躲,看向了一边。
“子扬,不是这样的!”申海洋说了一句。
不是这样的?那又会是怎样?男主角一出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我轻蔑地笑了笑。
“我和她…”他说着又拉起了施雨洁的手。
你是把我当做了空气还是想让我做媒!
用理智压抑的愤怒终于决堤。
“你不配!”说着,我一拳打了过去,打在了他的脸上,“你这个败类!”我大脑已经完全混乱,只感受到很多只拳头相互击打着,还有施雨洁的尖叫。
程鹏和一帮同学把我和他拉开的时候,我才清醒了过来。
他头发散乱,鼻青脸肿,施雨洁用纸巾小心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
我却感到了痛苦,这世上没人会理解此刻我心碎的感觉。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吗?”申海洋说道。
胜利者总会颐指气使。是的,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却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你知道施雨洁的过去吗?”他问我。
我看着施雨洁,美丽端楚的她眼中停留着一种液体,她的过去是什么,重要吗?
“她就是郑雨洁!”申海洋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滚烫的眼泪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滑落。
原来,她不是为我而伤心,是为了这个曾今的名字,为了掀开伪装的剑戟。
“对!就是郑雨洁!就是郑雨洁!我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老申那个老相好!”钱聪突然爆出了一句,但他看清了我难受的表情,又把头缩了回去。
“对不起!子扬!”她站在我的对面,凄美,但是,不属于我。
请不要说出我的名字,请不要让这个名字再受到强加的伤痕,请让我静一静,请让我逃走。
我突然站起来推开所有人,夺门而逃。
身后传来了喊我名字的叫声。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惊天的骗局,而我就是这个骗局的中心。她接近我,她对我好,她声称爱上我,却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我突然想起她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她松开了我的手,她送我上火车时是那样地热络,暑假里她发的信息总是那么伤感,国庆节她答应他一起去,篮球比赛她对他是那样地关心……像是她的有地方就有他,我突然觉得她的微笑是那样地恶心。
我宁愿爱变得支离破碎,也不愿遭受这样的结局。
我终于明白了那次聚会申海洋醉后是那样地激动,我终于明白了衡山之行他让我睡地上的目的,我终于明白了篮球比赛他和她相互扶着一起走向医务室的原因。这个每日跟你称兄道弟的人,这个我原本铁了心要和他做最好朋友那样的人,这个曾今默默帮助每一个人的人……如此强大的伪装,只会更加深深地刺痛我的灵魂。
眼泪,原来是这样的温热,接触到阳光,请让它快些蒸发。
程鹏在人工湖边找到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去,跑这么远!”程鹏远远走了过来,“你不会是想不开吧。”
“你来干什么!”我对着他吼道。
“我去!我是怕你想不开啊!算了,这里有一封信,施雨洁给你的。你自己看吧。”
他交给了我一封信。
我多么希望她能够亲自来跟我解释,我多么希望她能够亲口告诉我他仍然爱着我。就算爱情的天空已经皲裂,我也单纯地保持着那份近乎偏执飞翔的梦。
我打开了那封信:
你不接我的电话,屏蔽我的短信,甚至网上消息留言你也把它删除,但我的确需要告诉你这些事情,于是我写了这封信。
事情发展成这样,我真的很伤心。我的确爱过你,但是,我无法忘记那个人,申海洋。
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他和郑雨洁的事情,而我就是那个郑雨洁。
那时,我还叫郑雨洁。
我高二那年,家人知道了我和他之间的恋情,便极力反对。我的手机被没收,在学校里还要受到老师的监督,从此,我失去了和他的联系。
高三的学习压力像是让我忘了他,高考时我发挥失常了,于是恰巧来到了这所学校。
也就是高考之后,我的父母突然离婚,我随母亲改姓了施。
从此,我成了施雨洁。
大学让我有条件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它让我遇见了你。那段时间,我真的爱上了你。可我没想到,那次期末的聚餐上,他就活生生地坐在了我的对面。两年多时间未曾相见,如今近在眼前。后来我不断追问自己,我到底爱谁。直到那个暑假,我在海边再次遇见了他。他竟然一点也没变。
他对我说:“雨洁,我等你很久了,我爱你!”
这句话我足足等了两年。
从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地爱他。
那晚我给你发了短信,我希望能够与你一同分享我的喜悦。
对不起!回到学校没有早一点告诉你,我害怕与他的感情会伤害到你,所以这期间一直瞒着你。
对不起,希望你可以原谅我,希望我们还能够做朋友。
这滚烫的信,已经灼伤了我的心。如果你们的爱情叫做矢志不渝,那么我坚持的叫做什么?
这是多么地讽刺,原来在她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我的位置。
我把它撕成了两半,然后丢进了黑色的湖水。
“他们赢了!”我说道。
十五.如果你想忘记
如果你真的想要忘记一个人,那么需要你全身心地去了解那个人,每天想她,每一分钟想她,去到她生活过的城市,去走她走过的林荫道,去呼吸她呼吸过的空气,去感受她感受过的大海。
地点:山东Y市时间:大四上期十月假期
阳光充足,气温二十五度,风向南北风。我走在柏油马路上,握着一杯豆浆,清晨,这个城市还很安静。我折了一片树叶,夹进一本书放进包里,然后径直来到大海。
第一次,看见大海。
满眼就像要将自己淹没的蓝色,混合着阳光,好像在微笑。
一眼无际的沙滩,金色慢慢延伸,我突然变成了一个孩子,向着这沙滩的边界奔跑着。
不一会儿,我遇见了一个人,一个慢慢地走在沙滩里寻找贝壳的人,你完全无法想象这个光电琉璃的世界还有这样轻盈的漫步。
“现在还有贝壳捡吗?”我问她。
她突然抬头,“林子扬!你怎么来这了!”语气颇为吃惊。
我也同样吃惊:“夏琳琳,你怎么也在这!”
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我怕她给我一个巴掌,连忙护住脸。
“我怎么在这?笨蛋!我就是Y市人啊!”
“什么!那我和程鹏怎么会在C市的火车站碰见你?”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那么你会不由自主地全身心地去了解这个人,每天想他,每一分钟想他,去到他生活过的城市,去走他走过的林荫道,去呼吸他呼吸过的空气,去感受他感受过的大海。
“笨蛋!”她说了一句,然后背过了身。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讨厌我!”
“笨蛋!才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她觉得自己说漏嘴了之后脸红了一片。
我愣住了。她打我的耳光,她辱骂我,她说我是混蛋,她来到我的城市,她睡在我目光所及的上铺,她命令我拿东西,她突然从我面前消失……原来,她喜欢我。
我抱住了她:“我,也喜欢你。”
“放开我!”她突然喊了出来。
我一下放开了她。
“以后让你抱我的时候你才能抱我知道吗?”
“哦。”
“抱我。”
我抱着她。
“那我问一下,你喜欢我有多久了?”
“一分钟。”
“放开我!”她生气地喊道。
可是我没有放开她,我知道我也不能放开她,眼泪从我的眼角滴进了她的发迹。
那是2012年10月3日清晨8点,几个晨跑大爷目瞪口呆地看着沙滩上一对久久拥抱的情侣,远处蓝色的大海仍在静静地流淌。
如今,2013年6月,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我收到了两张订婚请柬,一张来至阖彩、程鹏,另一张来至施雨洁和申海洋。
夏琳琳说都要去,我答应了。
我常常跟她提到,施雨洁眼中有大海的颜色,她便追问她的眼中到底有没有,我说,从你的眼中,我没有看到大海。
她有些生气。
但是我接着说,在你的眼中,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