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殇与悟

印象里的秋天，除了大片大片的金色，剩下的就是萧杀荒凉。

脑海里，甚至梦境中，总是呈现这样的场景：黄昏里，夕阳下，洒满秋叶的乡村小路。飒飒秋风阵阵袭来，充满柴草味的炊烟随风向远处飘散。鬓发斑白的母亲们，身着已显单薄的衣衫，额头上却因为劳作微微沁出汗珠，正在满街呼唤还在街头贪玩嬉戏的儿女，急切地寻觅他们回去吃那早已过午的午饭。

同在乡村，因为家境不同，孩子们这个时刻的活动也各不相同。有的拿着木头刀挥舞，有的在玩抓石子。更多一部分，却是跟随兄姊，或打猪草，或给鸡抓虫子，或拿着扫把在村外的小路上扫杨树叶子，作为过冬取暖的柴火。

我那时经常跟着姐姐们去扫杨树叶子。举手抬头之间，望着地里一堆堆扦好了的高粱穗，恨不得把它们装回家，替父母一解冬春饥饿的忧愁，但最终只能收回贪婪的目光，默默地把一捧一捧的杨树叶子装进千疮百孔的麻袋，然后放上破旧的几乎只有轱辘和大梁的自行车-----这也是省城的姑妈给的，然后跟姐姐们一起奔奔跳跳雀跃着回家。

苦难的岁月无法阻挡童心的欢乐。那个时候很单纯，要买作业本了，母亲悄悄给拿上一枚鸡蛋，让我去供销社换了钱，再买作业本。这事是不敢让父亲知道的。父亲觉得，鸡蛋换了钱，可以买点别的，咸盐了，花椒了，或者是二两烧酒。

很喜欢读书，却从不想读书是为了什么。考了一百分，当了三好生，家里人甚至都不知道。但自己是满心的欢喜，因为跟小伙伴一起的时候，他们那羡慕的目光，总是让我感觉自己与众不同，于是我总是高高地昂起头说话。

幸福和财富从来不成正比。那时候虽然贫穷，但心情是快乐的。等到我考上大学，参加工作，不再为钱而发愁，那种发自内心的欢乐，却几乎没有了。

成年了，所以言谈要注意周围人的反响；成年了，所以做事要顾忌旁人的感受；成年了，就跟一颗成熟的果子挂在枝头，无论是否香甜，总有人想摘下来。或珍藏，呵护一生一世；或践踏，将之蹂躏为烂泥。

也是秋天。一脚踏入迷津，整整20年。

为了一个男人。

种种的顾虑，其实是源自于我种种的懦弱。

不堪回首，不是因为自己所承受的苦痛，而是因为自己的自私、轻率，以及因此带给亲人们的伤害。

母亲，一个爱面子胜过生命的人，家庭的贫穷，父亲的暴力，养育这么多儿女的重担，这些都没有把她老人家压垮。虽然那时候饥馑折磨着全家人，但母亲可以做到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真正的慎独。在肯定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她也从没拿过集体一粒粮食。而她自己曾几次饿昏在田间。母亲的品德有口皆碑。可是，在她的晚年，因为我的引狼入室，我的整个家族蒙受了永远无法洗刷的羞辱。我无法想象，那时候我敬爱的母亲，是怎样的羞于见人，仿佛做了丑事的是她自己。

因为，那个男人，居然去勾搭我亲大哥当时的妻子。

我可以放手，可是他们很不磊落。他们不是因为爱想在一起，只是要鬼混。

后来，女方想要解脱这种关系。但那个流氓依然纠缠不休。女方吃药自杀，男的却经常半夜敲门打窗。我无法理解他们这样的关系，是因为爱吗？可是双方并不珍惜对方，就是在互相糟践。那时候，我敬爱的母亲和我的家人，一直对我隐瞒，生怕我为此气坏了身子。我也在证实自己的猜测以后，刻意对我的母亲和亲人们隐瞒这一事实，不想她们伤心痛苦。

一切都自有它结束的方式。

他俩外出时出了车祸，一个是自作孽，一脚踏上黄泉路，再不在这世间演绎诸多荒唐；另一个还在粉墨登场，在台上道貌岸然，装腔作势。我向来不喜欢因为女色的事情就否定一个人。男女大欲存焉，古来三教九流，文人墨客也好，市井之徒也罢，钻墙窬穴，待月西厢，这类事情太多太多。风流不是罪过。我只是瞧不起他这种没有担当。

还是秋天，我终于鼓起勇气，不再跟他无谓地谈判、协议，我走向了法庭。

总算走出来了。

感谢上帝，感谢秋天。我明白，选择离开没有错。这是一个迟到的抉择。

秋天啊，太多的殇！但我没有沉沦！

我发现，原来太阳一直那般明亮，只是我刚发现而已！

如果还爱自己，那就好好热爱生活！

如果还爱生活，那就珍惜每一个日子！

因为，每一个快乐的日子，才是最真实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