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黑色的眼睛

柳叶是村里最漂亮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好多人上门说媒都被轰出去了。

十岁起，我和柳叶就相依为命。小时候以为她总是要找个男人嫁了的，毕竟她那么美那么好。没有人知道她从哪来，她也从来不会说。她来村子的那一年我十岁父母因为贩毒进了监狱 ，没有人愿意收留我，我是一个罪犯的孩子，但总有心眼好的人会给我碗饭吃，她就是其中之一。我问她家在哪，她摇头，“我也没有家。”“十岁的孩子眼神竟然是死的。”这是柳叶对我当时表情的描述。“你来养我，我们一起生活。”当时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和柳叶在一起，她答应了，那年她二十二岁我十岁。

我们 有了一个家，这样真好，我又能吃饱饭上学了。柳叶会画画，就在村里当起了美术老师，那时候她经常带着我去村里的山顶写生，画村落，画三月份围着村子的油菜花，画傍晚时分炊烟袅袅的样子，画夕阳含羞低头的画面，我的人生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这么美。她画着画着就默默流泪，那时候问她为什么哭，她说，被美的东西感动的，十岁的时候不理解，十一岁的时候依旧不理解，十二岁十三岁……渐渐的随着身体的变化心理也在变，似乎明白了却又说不清楚。十六岁那年我要离开村子去省城上高中，她送我到学校，同学们问我：“那谁啊，真漂亮。”当时心里的自豪感和骄傲感快要充满整个身体了，是的柳叶真漂亮，“是我妈。”“你妈怎么那么年轻？”是啊，柳叶也才二十八岁，但在我的心里她就是我妈。我低头不语，柳叶回答：“我辈分大。”哈哈，她竟是承认的。

高中我更加努力地学习，我想变优秀变成柳叶一样的优秀，我参加学校举办的各种竞赛各种活动争取在每一项上都优秀，我想成为我和柳叶的家以后的力量。每天我都早早的来教室温书、复习，有时也画画，画家乡的样子画学校的样子也画柳叶。“真美，这是谁啊？” “还给我。”“你告诉我啊。”我夺下南方手里的画，不言语，只是小心抚平纸上的褶皱，他看我严肃也就不追问了。十七岁，南方。从那以后南方每天在我之前就在教室看书了，他的位置靠窗是我的斜上方，有时他会来问我书上的题目也会问我又画了什么。渐渐我会抬头看他，看夕阳洒在他身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画册里有柳叶有南方。高三来得真快，学习更紧了，偶尔周末回我和柳叶的家。看她眼角细纹才心疼她为我们的家为我失了最美丽的青春。”打算考哪里？“柳叶问我。“没想好，离你近点吧。”柳叶不说话。帮家里干些家务又匆匆赶回学校，长大后的每次分离都让我倍感珍惜回家的时日。

一次次模拟考过去高考终于如期而至，柳叶和其他家长一样站在考场外焦急、不安、眺望、凝视。如我所料，比每次模拟的成绩稍有提高，我一见她就笑，抱着她享受人生的美满。

“我走了，他病重，以后不回来了。我给你留了东西在屋里的抽屉里。”手里拿着那张纸怎么感觉我的世界要塌了，慌忙的从为了考试而住的宾馆里跑出来，天也在转地也在转，我要找到她。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醒来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和被套，左手边是笑着的南方。

我和南方回到村里我和柳叶曾经的家，照着她信中所指找到抽屉里的日记本、银行卡以及照片。

我和南方去了那个种着昙花的山坡，想看看最美的昙花。“你说你爸爸和柳叶会见面吗？”“会的，他们会在一起。”我看了柳叶的日记。柳叶是南方爸爸的学生，他们相爱了，在错误的时间。南方爸爸没有离婚。为此南方爷爷这个清高了一辈子的前退休文化局局长给了柳叶二十万（就是那张卡）让她离开，柳叶拿着钱离开了，为什么拿着钱离开，因为柳叶当时怀孕了，她以为会把孩子生下来，可是上帝夺走了她的孩子让她遇见了我。南方的爸爸去年查出有肺癌，前几天病重柳叶回去看他，南家让他们最后在一起，南方爸爸闭眼的时候柳叶也在旁边割腕了。她说想看看这片山坡的昙花，他们一起来过的地方，只是柳叶有夜盲症晚上总也看不清楚。

晚上，我和南方站在昙花边为他们睁大眼睛流着泪。曾经，南方爸爸对柳叶说：“我是你黑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