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是错一百一十三
是对是错
石柏甘泉/文
一百一十三
这天，盼盼下班后并不急着回家，因为听雨今天晚上要参加游戏学院学生的一个社团活动，八点半才能结束，到家也得九点多了。听雨是公司老总，又高大英俊，年轻潇洒，知识渊博，口才绝佳，自然是学生们最追捧的老师，他经常被邀请参加学生们的各种课余活动，听雨也很珍惜和这些思想前卫的大学生在一起的机会。
盼盼决定利用这段时间逛逛商场，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她和听雨的婚期了，这段时间，听雨和她也经常花时间逛商场，为他们的婚礼做各种物质准备。
盼盼让司机小孙把她送到了全市最大的购物中心。由于商场里有淡雅的气息与柔和的灯光，虽然商品琳琅满目，顾客川流不息，但并不让人眼花缭乱。
盼盼穿过个子高高的电冰箱，挺着大肚子的洗衣机，来到了生活用品区，她的眼睛像雷达般锁定了一对景德镇中国红雕金大球型花瓶。这对花瓶是民间艺人传统手工拉胚，贴牡丹花，红色釉上雕金，非常漂亮。盼盼知道，由于红色在高温条件下很容易分解，极不容易上色，千百年来红色的陶瓷烧制难度非常高。这鲜丽的中国红意味着平安、吉祥、喜庆、福禄、康寿、和谐、成功，红色是中华民族最喜爱的颜色，自古就成为大师级艺术家室内的雅玩。这对花瓶，简直就是为他们的婚礼量身打造的，盼盼当即决定买下它们。
盼盼走过流金溢彩的饰品区去交款，没想到，款台竟然挨着童车专柜。突然，盼盼的目光停留在一款专供双胞胎使用的幼儿手推车上，两个并排的座椅亲密地靠在一起，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那五个福娃在童车的帆布上欢快地笑着，盼盼突然想起了谢远和大丽的双胞胎娃娃，和自己有着最紧密关系的那两个还在大丽腹中的小宝贝。2008年是多么有意义的一年啊，举世瞩目的奥运会将第一次在北京举行。而在这一年的六月下旬，是自己的婚期，也是大丽的预产期。等到8月份，奥运会胜利召开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了新娘，谢远和大丽也已经成了爸爸、妈妈。在万众瞩目、举国欢庆的奥运之年，谢远、大丽、自己的这段故事，不也一样很圆满吗？
盼盼还没有为那两个花瓶交款，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促使她向那位销售童车的女售货员走过去，“我要买下这辆双胞胎手推车，请给我开张票。”那位女售货员热情地答应：“好！你要把这辆车送给生了双胞胎的亲朋吗？生一对双胞胎，可真让人羡慕啊！”“是啊。”盼盼一定要让那两个即将到来的小宝贝，并排坐在这辆有奥运福娃陪伴的童车上。
盼盼为两件商品交了款，就给在车中等候的小孙打电话。小孙帮她把东西拿出商场，放在汽车的后备箱里。
这时，盼盼突然又犹豫了，因为，她在和听雨真正倾心相爱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告诉自己，要和过去彻底告别，争取不要再见谢远，千万不要让对自己那么一往情深的听雨难过。而且，她也一度认为，自己把过去的一切已经完全处理好了，自己完全能做到她心里想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今天一辆童车就让她无可抑制地要去探望大丽呢？尤其是她迫切地想知道那两个孩子的情况，盼盼真不知道，她今天到底该不该去探望大丽。
不过，当手握方向盘的小孙问她去哪里的时候，盼盼还是对小孙说了谢远家的地址，汽车就这样真的向谢远家的方向驶去。夕阳已傍山，露出半个小脸。一路上，盼盼不禁想起了她第一次去谢远家的情景，凯丽.金那首经典的萨克斯曲《回家》仿佛仍在耳畔回荡。
盼盼让小孙把车停在谢远家大门口，拿下装着那辆童车的包装箱后，她就让小孙回去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小孙也该下班了。她决定看过大丽之后，自己打车回去。
盼盼按响门铃，是王妈跑过来给她开门，一见是盼盼，王妈很意外，也很高兴，她告诉盼盼谢远还没有下班回来，大丽在卧室里。
谢远不在家也好，自己是不想见到谢远的。和听雨相爱以来，盼盼真不知道再次面对谢远，会是怎样的内心情怀。顾城说过，“我是一座小城，我的心是一座最小的城，只能住一个人。”可盼盼的心里住着听雨，也在一个最不可碰触的地方，永远住着谢远。她虽然得到了听雨最真挚的爱，却很难把谢远就此永远挤出自己的小城，因为他们有着已经融入灵魂的十年恋情。
盼盼走进卧室，看见大丽在床上躺着，大丽一见盼盼，立刻兴高采烈起来，她艰难地要起身下床，但王妈却赶紧阻止了她。大丽的变化让盼盼震惊！原本瘦弱的大丽，变得异常臃肿，肚子更是大得惊人，也许是怀着双胞胎的缘故吧，盼盼看了很心疼。
王妈说：“大丽为了当上妈妈可真不容易啊！你看她的眼皮和腿都肿着，她患了严重的孕高症，陈医生说主要是超过四十岁妊娠导致的。在这最后一个多月，陈医生建议减少站立，防止晕倒，多卧床休息，睡觉时要把脚垫高，有利于减轻浮肿。大丽为了这两个孩子遭这么大罪，可每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她要是不耐烦了，想下床来，我只要说那样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她立刻就听话了。”
“盼盼妹妹，你快过来摸摸我们的谢天和谢地吧，他们好乖啊！”大丽愉快的喊声打断了王妈的话。王妈笑着解释：“当我知道她怀上双胞胎以后，就总爱在她面前说，老天长眼，谢天谢地！时间一长，她就认为‘谢天’、‘谢地’是这两个孩子的名字，她还说谢天是男孩，谢地是女孩。如果真像大丽说的那样，那可真是谢天谢地啊！上次做产前检查时，我问过那位做B超的医生，大丽怀的是不是龙凤胎？但那医生笑而不答。”
盼盼坐在大丽的床边，她看到大丽的眼神不再呆滞，里面竟然充满了母爱的光辉。“大丽，你受苦了”，盼盼怜惜地说。“不苦的，我很好”，大丽清楚地说。“你为什么说是我们的谢天和谢地呢？”盼盼问。“他们俩是你送给我的呀！”大丽更清楚地大声回答。一句话把盼盼说得几乎掉下泪来，是啊，这两个孩子难道不也是自己的孩子吗？但是，盼盼马上为这种想法谴责起自己来，他们怎么会是自己的孩子呢？他们只能属于大丽，永远是谢远和大丽的孩子！
大丽拿起盼盼的手，放在她巨大的肚子的左侧，“盼盼妹妹，你摸摸我们的谢天，他在这。”
盼盼用手抚摸着，突然，大丽的肚皮上竟然拱起一个小凸起，大丽惊喜地说：“谢天又在动了！”王妈说：“可不是吗，这个小凸起，一定是他的小脚丫。”盼盼激动得手在发抖，这个小凸起随着盼盼的手运动，盼盼的手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谢天，小宝贝！难道你知道是我来看你了吗？”盼盼不禁在心里与孩子对话。她不能自控地急切地把另一只手放在大丽肚子的右侧，那一侧也立刻鼓起一个小凸起，“谢地也动呢，她在动她的手”，大丽又欢快地喊起来。“谢地，难道你真的是个小女孩吗？你的动作可不如谢天那么有劲儿。”“谢天、谢地，你们俩要好好的，快乐地出生，你们的爸爸谢远、妈妈大丽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盼盼含着激动的眼泪在内心里不断地与谢天、谢地说着话。盼盼多想一直这样抚摸着两个孩子，永不分离。但是，理智提醒她，她该走了，这两个孩子不属于她。
盼盼貌似平静地告别了大丽和王妈，但是一走出谢远的家门，盼盼就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了。两个孩子在她的心头激荡，在没有见到大丽，没有触摸到孩子之前，盼盼自己也不知道，她对这两个孩子会有如此强烈的感情，一个女人，献出了卵子和献出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是不一样的啊。
盼盼哭着走向海边，她需要大海博大的胸怀来平复她的内心，她更不能带着这样不平静的内心回去见听雨。
漫步在大海边，幽兰的海水静谧平静，涛声月色，声光和谐，可盼盼的内心却波涛汹涌，海啸雷鸣，她任由自己的眼泪肆意奔涌。谢远已经离自己的生活渐行渐远，但曾经的爱情却还是那样的刻骨铭心，他们有太多难忘的过去。
突然，一双男人的脚停在盼盼的面前，盼盼的目光慢慢地上移，然后竟然就看见了谢远！多日不见的谢远微笑着看着她，眼里却也含着泪。
盼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真的是谢远！谢远以为盼盼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深爱他了，但是，盼盼在毫无思想准备，抬头看到他的目光，让他知道，其实，一切都没变。这一刻的目光，是最真实的心灵再现。
他希望的妹妹看哥哥的目光，并没有出现，她又何尝能做到纯粹的兄妹之情呢？
他们的手在春天的夜风中，很自然地牵在了一起，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是，一张嘴说话，就马上回到了现实。
“你怎么会来这里？”盼盼问。
“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谢远说。
“我刚才去你家看了大丽，我为你们的孩子买了一辆带奥运福娃的双胞胎手推车。”
“盼盼，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好，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还是说说你为什么一个人这么晚了来海边，为什么不回去陪大丽呢？她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是啊，我是该早点回去陪大丽的，但是，我的内心太不平静了，需要到海边来走走，没想到遇到了你。”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
虽然，目前的他们，在谈话时，都知道取出什么，回避什么，但是，经过反复思考的谢远，还是突然从西服的内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盼盼看到盒子里是一枚白金钻戒，竟然和听雨送给自己的这枚，现在正戴在自己手上的钻戒很相像。
“知道吗？盼盼”，谢远开口了，“这枚钻戒是去年你生日那天，我买给你的，当然，我是不会送给你的。这也是十年来，我第一次没送你生日礼物。我送给你的所有礼物里，是从来不曾有戒指的，可我却在失去你的时候，给你买了这枚钻戒。我买来它，本来只想自己永远保留它，就像一生默默守护着我们修不成正果，却刻骨铭心的爱情一样。但是，自从我买了这枚钻戒之后，痛苦却与日俱增，因为，它仿佛在时刻提醒着我，我做了一件终生后悔的事情，而我又必须这么做，而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今天我想把它托付给大海，让大海包裹我的心愿，没想到却遇到了你。”
盼盼轻轻地拿起那枚钻戒，“还是送给我吧。”
“你的手上已经戴着一枚这样的钻戒，你是没有地方收藏它的。”
“我可以把它保存在我们曾经的家里。”盼盼以前叫那处单元房是谢远给她买的房子，但今天，她说的是他们曾经的家。
谢远激动地点点头：“那好吧，那里可能是它最好的安身之处。”
谢远开车把盼盼送到那处单元房，一路上，他俩都没有说一句话，沉默是他们此时最需要的气氛。
到了楼下，谢远说：“我就不上去了。”
“好吧，你回去吧，大丽还等着你呢。”
“盼盼，再等等。”在盼盼转身欲上楼的时候，谢远突然又叫住了盼盼。
谢远盯着盼盼手上在月光中闪烁着光辉的钻戒问：“他是谁？是个怎样的人？待你好吗？”
“他叫听雨，也是个善良成功的男人，我们很相爱，我们要结婚了。”
谢远听了，放心的微笑爬上了他的眉梢，“盼盼，一个男人要和一个女人分手，都会有理由，有迫不得已，不要太多地去替他考虑他的责任感，你就当他这样做是表演给爱情看的吧。而一个肯给女人婚姻的男人，才是真正爱女人的男人，女人应该最珍惜这样的男人。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真正地忘记我，远离我们的过去，好好地和听雨一辈子相亲相爱。”
“好吧，谢远，我会努力这么做。”谢远转身离开的时候，盼盼无声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在脚背上。
盼盼来到和谢远曾经的家里，这处房子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但她和谢远曾经的爱恋却仿佛依然在每一个角落里闪光。
她把这枚钻戒小心翼翼地放在卧室的床头柜里，那只祝福他们天长地久的海狮，仍然在墙壁上永恒地微笑着。
此时，夜色已深，盼盼想今晚就住在这间久违的卧室里吧，不回乡间了。她有很多情绪需要平复，她觉得带着这样的情绪回到听雨身边，对听雨是不公平的。
她拿出手机，想给听雨打电话，这时，她才发现她的手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没电了。她只好拿起座机给听雨打电话，电话刚打通，那头就传来了听雨急切的声音：“盼盼，你没事吧？你在哪里？怎么这么晚都没回家？手机怎么也一直打不通？”
盼盼迟疑一下说：“听雨，对不起啊，让你着急了，我刚刚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了。我今天有事加班，刚刚结束工作，我就回我凤凰滩的别墅住了，今晚就不回去了，你别等我了，自己好好睡吧，晚安，听雨。”
“盼盼，你先别挂电话。”听雨也迟疑了一下，“盼盼，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就把电话打到了小孙那儿，小孙说你买了辆双胞胎手推车，去看朋友了。我想，你是去看大丽了吧？盼盼，你不该瞒着我。”
盼盼的谎言就这样被听雨戳穿了，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但钟摆的滴答声却还在空气里律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听雨打破了沉默，“盼盼，我知道你瞒着我，是怕我受伤害，但是你也不该瞒着我。我现在就想见到你，不管多晚，我都要去接你回来，回到我们俩的家里来。”
盼盼含着眼泪说：“好吧，听雨。”
盼盼离开和谢远曾经的家，打车回到凤凰滩海滨别墅，她是不能够让听雨来她和谢远曾经的家接她的，那样是对听雨的伤害。那样完美优秀的听雨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呢？都是因为他爱上了有故事的自己，自己是多么对不起听雨啊！
自己也很爱听雨，但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到完全忘记过去呢？盼盼此时甚至觉得失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盼盼没有进入自己的别墅，她站在大门口等待着听雨。夜深了，虽然已是春天，但夜风还是很凉，凉凉的夜风吹拂着盼盼的秀发和思绪。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还有那疼痛的第一次，盼盼爱情里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和青梅竹马的陈智一起分享的。而她却和谢远，这位大她十六岁的男人，有着最刻骨铭心的十年爱情。按说，一个女人一生中有过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就够了，可命运又赐给了她另一个最圆满幸福的爱情，那就是小她三岁的听雨，听雨的外貌、才能、性情都是那样优秀，他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
本来，盼盼应该对命运的如此安排，充满了感恩和敬畏，可是，她今天都做了什么呀？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即将出现的听雨。
听雨的车终于停在了她的身旁，从车上下来的听雨冷峻严肃，他走到盼盼身边，不说一句话，就把在凉风中瑟瑟发抖的盼盼抱上了汽车，盼盼沉浸在听雨温暖熟悉的气息里哭泣……
等他们回到他们乡间的爱巢，躺在他们的大床上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听雨搂着盼盼，盼盼在他的怀里亲吻他，听雨不自觉的移到盼盼的双腿之间，一手抚弄完她的大腿肌肤后，直接滑进了内侧的诱人之地……他们俩都太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急切地拥有对方了，他们需要以这充满魅力的结合来确认他们深厚真挚的爱。
第二天，盼盼在工作的时候，收到了听雨的一条短信：“盼盼，我能接受你的过去，也尊重你曾经的真情，但你藏着过去和我相爱，我会非常痛苦的，我想你也一样吧。我们在结婚之后，离开滨海，去北京生活吧，在北京，你会有更广阔的职业空间，请你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盼盼虽然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滨海，辞去现在的工作，但她看了听雨的短信之后，她给听雨回复说：“好的，我会认真考虑的。”
听雨说得在情在理，盼盼为什么不同意呢？两个人过日子，不就是过个心心相连吗？在滨海，充满了盼盼和谢远的难忘过去，任何一个小细节可能都会触发回忆，不自觉地引领回到过去。这样，盼盼和听雨两个人怎么能做到完全的心心相连呢？如果去了北京，他们就会有一个完全没有过去的崭新开始，结婚之后，就去北京幸福地生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