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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上辈子情人

2014-09-05 13:40 作者:*+sunflower 阅读量:3414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我很少和男友提到我的父亲。他也数次问我“你爸爸呢?你从不和我提过,我对你爸爸一无所知。”

记忆这条小船,开始扬起帆,驶向每一个关于他的港口。

他沉默,他不善表达,他住在我的内心深处,像冬眠爬行的动物,惊蛰一声雷,他便在我心里软软凉凉地翻了身。他是我上辈子的情人,是我这辈子有血液连结的至亲的人。

在一个三岁左右的冬天,他给我刚泡过脚还没擦干,他便让我上床去,我说脚还没干呢,他说上床躲到被子里就干了。之后每一次我脚没擦干都会直接钻被窝,直到被我妈发现。

他会用手擤鼻涕,两只手指捏着鼻子,噗噗的几声,便把黄油油或是白黏黏的鼻涕用力甩在地上,擤过鼻涕的手指随意往墙壁摩擦草草除去秽物,从没见过他还会用清水清洗过自己擤过鼻涕的手。擤在地上的鼻涕倒是在阳光下,在污水里,极其夺目,每看到这一幕,我两眉头间便簇成一疙瘩。

只有几岁的每一个春夏秋冬,我们住在大杂院里,洗手池与住房分开,还没有灯,洗手池是很潮湿的地方,并且得不到太阳照射,长得像鼻涕俗称鼻涕虫让人恶心的蛞蝓时时爬出来,留下黏糊糊的痕迹。他每天七八点天色很晚才从外面买菜回来做饭。有一天晚上他买回了一条没切好的鱼,大晚上的,他摸着黑在洗手池旁咔咔咔地把鱼斩成一段一段。等到吃饭的时候,我看到盛着鱼的碟子里,有许多长得像鼻涕的蛞蝓安静地侧着身躺在鱼肉中,一阵恶心在胃里翻滚。我问他怎么回事,这不是鼻涕蛆吗?他不以为然,满不在乎说这些都是能吃的,从今以后我一度地认为鱼是最难下咽的食物。随意炒菜,大大咧咧的洗菜,是他一贯的作风,致使我差点把嚼碎的混有九屁虫的青菜吞到肚子里,因为气味太臭,我胡乱地把嘴里的东西全吐出来,漱了几次口,恨不得把嚼过那口菜的舌头割掉。面对他准备的饭菜我已心怀恐惧,无法下咽。

他平日把自己打扮得如同乞丐一般,无论我妈给他买了多少新衣服,新袜子,新鞋……他从不会换上,他在他的旧衣服上补上好几个补丁都不会扔掉,无论什么场合都会穿成乞丐的样子,与衣着整齐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布丁格外耀眼,裤子衣服皱巴巴地套着他不够健壮的身体。我妈偷偷把他缝补过好几次的衣服扯烂,我爸大发雷霆。他固执,一意孤行,比石头还要顽固。我妈给他买的新衣服在衣柜里藏了许多年,无用武之地,最终送人。

十岁以前,我爸以打骂的方式教育我。脑子里刻下太多被他打的印记了,身体上留下的伤痕几天都不能从我柔嫩的皮肤上消失。那个年纪我对他的感情只有敬畏,不敢与他多说一句话,生怕会惹来挨打之祸。即使事隔十几年,那些挨打的场面至今仍记忆犹新。当他打得我妈看不过眼的时候我妈就会用身体护着我。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环境成长的我,特别内向安静乖巧。十岁以后他不再打我了。而我,还未长成,还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女孩。我开始羞辱他的不讲卫生,邋遢,把自己对他的嫌弃表达得淋漓尽致,毫不尊重他。他也不再打过我,虽然有一次在我羞辱以后对着我扬手在半空中,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却迟迟没落在我身上。

我妈怀我的时候我爸偶尔给她准备咸萝卜白粥,在外几日未归,甚至让我妈几天粒米未进,生产时还要吊着葡萄糖才能把我带到人世。至我出生以后,我妈以种种理由常常和我爸闹离婚。离婚说了十几年,离不成。我妈还年轻力胜的时候,常常无止境地谩骂我爸,把我爸指责得一无是处,我爸却从不还口,一如既往给她准备洗澡水,趁热把饭菜送到在外面工作的她,对她百般呵护,千般照料。

在我三岁左右的某一天,那个昏暗的阴天,微凉的风吹佛着整个城市。他在门外匆忙的放好他的28寸自行车,小跑到屋内抱起还挂着泪珠的我,把我放在自行车的杠上,飞快载着我到江边。他像平常一样把我捧到他的双肩上,我坐马儿似的坐在他的肩上俯瞰他看到的世界,他给我指着江岸,兴奋地说“看,船!”,他摇着我的双腿,像梦呓一般温柔的重复着哄我说“看船咯,船来咯。”,带着江水气息的微风轻轻吹干我的泪水,我安静的望着江边的船只,他带着我轻盈的在桥上走来走去,风景在我眼里晃来晃去,我们就这样直到船驶走。那一个温暖的记忆成为一个印记,烙印在了我心里。小时候喜欢新鲜的东西,喜欢看停泊的船,那一个个会动的船只,是会跳动的精灵触动着我幼小的心灵。那时候船只并不多见,偶尔在某些日子从远方驶来。可是那天,感动我的不是船只,而是父亲。

某一天,发现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发现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十分之七,身体长了老人斑,脚步变得特别沉重,我还来不及长大,他却要先老去。我想起了他要每天起早贪黑,辛苦地操劳,忙完家外的工作,还要忙家里的家务。他是沉默的,他是孤独的,没有人能理解他。他一生吃的苦太多,从小没有父母,长大了还要辛苦的用不够结实的肩膀撑起一个家,他的辛苦换来我舒适的生活,他用他的身体,用他的生命在门外替我遮风挡雨 ,无论是外面狂风暴雨还是冰天雪地,他从未打过退堂鼓。

我不知道,他吃的苦太多,在三餐不饱的曾经,让我恶心的蛞蝓是那个年代的美食;我不知道,他吃的苦太多,吃不饱穿不暖的曾经,有补丁的衣服遮羞已经是一种幸福,他知道,每一分钱都不容易挣取,穿上光鲜体面的衣服是一种违背他良心的奢侈;我不知道,忙里忙外太不容易,做到事无巨细太难;我不知道,小时候的我太任性太不懂事,只听得懂挨打的语言;我不知道,一个家需要有面包,需要有经济条件支撑,他为了养家,在外面日夜打拼,直到我妈生产也没能及时赶到,我不知道他也想时时刻刻地陪在我们母女身边。

我以为他身体累,心儿也累,可总能听到他哼曲儿,好像他所做的那一切付出都不算个事似的。

何以回报?我亏欠他的太多。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偿还清楚。

我盼望着快快长大,用我结实的肩膀和他一起撑起这个家,可是当我越长越大的时候他却日益苍老。尽孝,从来没等过人,它等不及你长成,等不及你有一番成就。

父亲为太不懂事的我操了太多的心,愿将孩子今后的岁月,极力安稳度过,一生对父亲的情债无法偿还清,就将这句诺言,献给父亲吧。

文/*+sunflo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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