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龙灯

每年的正月十二是村里会龙灯的日子，也叫接龙灯，称‘接灯’，年轻人越来越更愿意避开节假日，甚至春节返乡的高峰，选在平日里回来，所以许多村庄也没有足够的劳力精力去举灯了，既便有了，也在数量、仪式上有所减少和简化，但对于长一辈的人而言，这个日子却犹为重要，奶奶是决意要回去的了，在镇上过完了年，初四回了趟老家，今年难得各方亲戚兄弟姐妹商量好就在二公家聚下，虽说没有想像中的人声鼎沸，但也难得热闹，饭后就又各去匆匆，回到镇里后又住了几日，回来过年的叔叔一家就已去了厦门，“妈，你就在这住下好了，村里又没什么事，地里那些东西就不要去管它了，给的钱，够你花了呀……”“不行，不行……何况今天接灯……”奶奶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我也有多年没有见着村里的龙灯，于是主动要也送奶奶回去，从镇上到村里以经都修通了水泥路，没有了早期的坑洼，也不再需要到乡里后再翻山过水，班车直达村口也就一个半多小时。

天下起了蒙雨，比平日里更些冷，若是往些年是，该下起了雪，湾里几十年了也未见得有多大变化，只外口通往湾里的路加宽些铺黄碎石子，几户人家以有了小车可以进来，二公以前曾是乡里小学的校长，说也当过村长，上了年纪，早以退休，先前还帮人看看风水宅地，墓穴选址，屋里墙壁上还挂着唢呐，二胡，摆电子琴，鼓锣，想来还是乐手，歌者，如今犯些病疼呆坐在，却也中气十足，烤着炭火，底下别户大嫂在家坐客唠家常见着我，“这不是松嘛，这大了，毕业了没？……”脑里全无些印象，琢磨着该叫姐，于是‘大大（姐姐），俺毕业有些年了，在工作……”“这是你瞒娘（姑姑）……”二奶奶在旁边往灶里添些柴笑着提醒我，‘哈哈，这么久了，肯定也忘了，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后来再就又问些工作地方职业，该娶媳妇之类容，我莫明紧张兮兮又想显自然却又端坐不安的回答，不知所言，约摸觉得自己怎么不会说话这样，终再后姑也就起身走了。

冬季日短，下午七点的光景，不知就突然的，除了湾里几户人家各处的灯光，望外的四面山一片漆黑，偶然几声猫叫，小丽跟我说这几年村里竟然打狗的多了起来，原不是不准吃的么，所以还不如养猫，“真是些混涨东西……”二公愤然时就会经常这样骂，他孙子在旁拿手机玩游戏，‘这是些低极趣味……’，我听着也暗好笑，果然是校长，慌忙把刚想拿出来的手机又塞回口袋，吃过晚饭，隐约远处阵锣响，锁呐声，“灯来了……”连忙出去，果然漆黑的远方，射进湾里几根光柱，猛得就散开形成光圈，像绽开的希望，给人信心，各处堂屋前，红灯笼挂好，以摆好了供台，一张桌子上，中间放着盛满新米的方斗，插上香和蜡烛，前放四盏小酒杯，供品几个碗里有年前就打好了糍粑，刚锅半熟冒着热气整大块肥猪肉，或者大张的腊肉，还有两边小碟的五谷粒麻等，一大盘瓜子糖果，另有一盘放着红布带，香烟，钱。“哥哥，哥哥……”从后屋跑下来两个小孩，也不怕生，见人就喊，胖呼呼的讨人喜欢，“这个小男孩子是芹芹的仔，她前两天还回来，刚走……”小丽指着告诉，“啊，芹芹，怕十多年未见喽，竟小孩也这大了……”不过竟然以想不起芹芹的样子，那个当时总跟在大伙后吵闹的姑娘，“来来，吃瓜子，糖，那这个小女孩是谁的……”两小孩高兴的接过一瓜子，正准备递过刚撕好的棒棒糖时，后面就听一骂声“……自己屋里有吃得跑这来吃，松，别给他们……”回头原来小女孩母亲来了，不过小孩咬过糖，哈哈就笑了出去。 图片奶奶拿着香蜡纸在入湾口土地庙点上了，不一会，路外有人提着灯笼就沿着石板块向上走了进来，会事的来了，“过闹热年哦……”“在你屋滴哦……”说着从包里递过蜡烛，“那里的灯？……”“表田……”“来，吃点瓜子……”说着就端过盘子就伸过去，递烟“不了，不了，会事去喽……”，我看着，会事该是提前过来告诉龙灯从那个地方来的，要大家做好迎接准备，一会其他地方的会事也来了，果然，鞭大炮声由远及近，有节奏的锣鼓锁呐引着灯龙在黑夜里延伸，灯龙是由竹子撑成的小筐，外由纸画包着，描着龙麟，里面点着蜡烛，就这样一个小筐一个小筐用几根绳连着，每一段由一个人用长杆固定举着，一段段行成长龙，飞龙起舞需要每个人都要配合得当，步伐协调，还要时刻提前换快灭的蜡烛，龙头由村里辈份大，且相对年轻会唱福歌的人担任，各户开始放迎接的鞭炮，有些点上冲天的烟花，‘咚咚咚锵，咚咚咚锵咚锵……’。

首先看到举头牌四方灯的进来，上面中间书着‘表田’，两边‘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后还有鱼灯，不紧不慢的龙灯随后，等到跟前，鞭炮更盛，众人起舞举龙身进屋绕一圈后高盘在堂屋前，举龙头的冲着供台，我赶紧将手里的铜纸钱烧完，龙头的看我年轻，玩笑道“来，赶紧给龙王唱呀（鞠躬），保护你娶十个媳妇，哈哈……”，掌灯人都大笑，“哈，不用，不用，一个就好了……”，又笑，旁边找到位置的乐手，锣鼓铃铛铁细杠之类的等等乐器就又吹吹敲敲打打了起来，龙头就开始唱福歌，听也不太懂，大意就些“保护你家儿孙出入平安吧，财源广进，一切顺利，合家幸福平安，来安丰收，风调雨顺啊……等等”，唱完了，龙头看我干站着哈笑道“年轻人还不懂嘞……”，而奶奶赶紧拿过桌上的盘子，与龙头互鞠躬对拜后将红布带挂在龙头上，心想这红布带应该满载着人的心愿和祈求，又将两包烟和红包放在张开的龙嘴里，这时旁边背长包的人就伸手把这些供品拿走，‘得你累哟……’‘冒哦……’于是大家齐喊类似‘哦哦……’的声音，奶奶又将桌上碟五谷之类米粒抓起把洒向龙头，祈求五谷丰登，我蹲下将铜纸钱烧进火盆里，想这几千年的龙啊，这么多人，你旦可记得谁的期望呢，于是龙头转离先行，众人有条不紊紧随又前往下一家去了，接着其他地方的头牌花灯过来了，‘朝仪’，‘太平’，头灯牌的有些还上书‘中华一统，天下太平’，朝仪过来的是女子组成的福歌队，随行的有人在花桥船中间手提着两边，还有在贝壳中间的，完事之后又齐呼‘闹元宵了哦……’ 图片等第三条灯接完后以十点多了，欢送的鞭炮竹声化成了碎红，像无数的祝福，细雨更大了，吹敲打声渐远，几个举花灯的小年轻赶紧追跑了出去，最后又消失在了漆黑里，偶尔传来几声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