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花树
开花时,树上没有一片叶子,紫的纯粹。
——题记
1
一阵狂风过后,地上已是一片狼藉。飞起的落叶和尘埃依然在空中逗留、盘旋。挂在枝杈上的白色塑料袋在风中无奈的颤抖着,深秋的凄凉与肃然一览无余。
靳雅茹裹紧自己身上的黑色风衣,那条浅色印花的围巾在胸前随风飘舞着。她低着头,一直匆匆的向前走着,却不知道去往哪里?“今天真不是一个出行的日子‘倒霉透了’。”靳雅茹边走边自语着。想起前几天刚和丈夫办理完离婚的手续----整整七年的婚姻折磨得以解决,心中既有轻松也有压抑,人生里最美好的时光竟以行尸走肉的方式度过了;如果不是为了哥哥······唉······往事不堪回首。
“今天竟被气到辞职,冲动是魔鬼,以前常听别人讲,此刻她深有体会了。”这时她抬起头来,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继续思酌,“宇宙如此的浩淼博大,自己如此的微小孱弱,就连微尘、蝼蚁都有一处落脚之地,然而自己竟然·····”她摇了摇头,嘴角边露出一丝苦笑。
前面不远处就是市图书馆,现在自己心情不好,不如去那里安静的看会儿书。她好像记得有人说过,‘如果你想感受落寞或者想要学会从落寞中站起来,就来看作家的书吧!’书里描绘的万千气象层层叠叠中展示出作者不同的心路历程。
主意拿定后,靳雅茹走进了图书馆。大概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吧,今天图书馆大厅里面非常的冷清。她搭乘电梯来到二楼文学馆,由于外面的天色阴沉晦暗的,屋里的日光灯都打开着,室内显得非常的亮堂宽敞。
屋子中央空旷的地方,摆着十几张桌椅,已有四五个人坐在桌旁看书了。管理员因为人少的可怜而无所事事,拿着一本书在电脑桌的后面翻看着,也许因为太无聊了,有点昏昏欲睡。靳雅茹进来时,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看她。
她径直走向外国文学的书架前,查找了一会儿后,从里面抽出一本书来,她拿着书坐回到书桌旁看了起来。这是美国作家丹·布朗写的书,一本很畅销而又充满惊奇的悬疑小说---《失落的秘符》。
靳雅茹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用手随意乱翻了几页后。耳畔就回响起自己走出公司时,Anny追出来对她讲得那些话。她说,“这都是杰克和玫瑰两个人所玩的卑鄙伎俩,尤其是杰克他窥视你的位置很久了。”最后又埋怨道“都是你这倔强的脾气和率真的秉性,被他们利用了。如果凭你的能力,这里有谁能与你相比呢?”靳雅茹听到这番话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Anny接着说道,“玫瑰的方案尽管不好,而且还会给公司带来成本上的压力,但是她已经运用手段得到了上司的同意和认可,你何苦不做顺水人情呢?况且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你现在拒绝了签字,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吃亏。”
书上首页的一句话,映入靳雅茹的眼帘。“生活在这个世界而不知其义,如同徜徉于一个伟大的图书馆而不碰书籍。”‘不知其义?这个世界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呢?存在于哪里?’她自语着。
“负责任也许在某些人眼里是单纯、幼稚的行为,可是对于我的良心来说,这点非常重要。”还记得当时她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她知道Anny 是好心,这个时候还勇敢的过来与她说话很是不易。她向Anny表示了感谢之意后,与Anny握手告别,然后迅速离去。什么叫身心疲惫就是她现在这种状况,离婚与失职两座大山同时压过来。
接下来是《古往今来的神秘教义》···它被埋在某地。······“好奇心似乎有点蠢蠢欲动哟。”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你也喜欢丹·布朗的书吗?他还有一篇《达芬奇的密码》不错,你看过吗?”靳雅茹的左侧坐着一位很儒雅的男人,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不,还谈不上喜不喜欢的问题,这只是我随意找到的。”靳雅茹说。
“是吗?随意找到的也是有缘,就像你我今天会碰面一样。”那个男人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柔和。
“听上去理由有点牵强和老套,不过总比没人理会强。”靳雅茹心里这样想着,嘴角边挤出一抹微笑。
“你看上去好像有心事?不能说给我听吗?”他们一起走出图书馆时,那个男人问她。
“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喝一杯咖啡或者酒什么的,聊聊!”那个男人仍然坚持着。
靳雅茹轻轻的摇头,这时风似乎有些小了,天色暗淡无光,空气中弥漫着沙尘的味道,人行道上的路人也显得比平时稀少很多。
“不想讲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不要把烦心的事情闷在心里。”那个男人继续说着。
“你这人真是的,知不知道你自己很奇怪?我和你很熟吗?或者我们认识很久了吗?”,靳雅茹有些不耐烦了,心想今天真够悲催的,碰到一位这么执着而又不懂得识趣的人。
“哦,当然没有,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只是你今天的心情不好罢了,不过我对你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呵呵!”
“居然还笑的出,真是一个怪人。”靳雅茹侧过脸去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起来。
因为两个人回家的方向不同,不久他们就分手了。临别时那个男人说‘我叫胡易铭,是一名自由职业者----设计师。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风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渺。
坐在公交车上,靳雅茹借着车上的玻璃窗整理被秋风吹乱的短发。车窗外五颜六色的小轿车一辆接一辆的疾驶而过,忽然一辆白色的雪佛兰从靳雅茹的眼前闪过,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她的脑海里。
2
靳雅茹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中认识夏阳的,那天Anny和她因为加班,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当她和Anny走出单位大楼时,天色已深,冬天的马路上行人稀少,西北风在耳畔“呼呼”地响着,阴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看来今晚要下一场雪喽。”Anny佝偻着身子说道。
“哦,也许吧!”
“哎!雅茹你有没有查看天气预报,今晚到底下不下雪呢?”
“没有,不知道,我哪顾得上查看天气预报呀,我的方案里有个问题一直无法解决。”
“不是找到方法了吗?”
“试过了,不行,我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拔光了。”
“怎么想当一休呀?呵呵!”
“是呀!如果······那样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也行。”
“你就傻吧!你·····不知道怎么说你好·····哎”Anny发出一声颇有深意的叹息。
“怎么回事,我又怎么啦!?”靳雅茹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想不出来,就继续想,时间有·····”
她俩一边走,一边说着,来到了办公楼对面的“逸和轩”,靳雅茹本想吃这里现做的烧麦和包子,再要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可是走进去坐到餐桌旁的时候,Anny又改变了主意。Anny说离这边不远处新开了一间汉顿披萨饼店,借圣诞节来临之际,进行优惠活动。原价68元一张,现在只要35元一张很是划算。“怎么想都划算,对不对?”Anny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她说道。
靳雅茹虽然很饿,但还是没有拗过一向都很会精打细算,而且又很吝啬的Anny,她的精打细算在单位是出了名的,没有人能够超越,她基本谁的饭都蹭过。
于是,走出饭店来到街上,等出租用了十分钟,路上用了十五分钟,加起来快半个小时了,靳雅茹早已饿的前心贴后心了。结果来到这家披萨饼店里一看,啊·····靳雅茹一下子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就差没有瘫在地上了。“Mygard”Anny瞪着四只眼在不停的张望中感叹到,只见里面人山人海的,每一个餐桌前都坐满了客人,后面还有排队等候的。
到这里就餐的年轻人比较多,还有带着孩子来的夫妇。于是耳边轰鸣着吵闹声,嘶喊声,训斥声以及孩子们蹦跳和嬉戏的声音,组汇交织在如河道般壅塞的人群里,更感觉到膨胀般的繁乱与嘈杂。
她俩进去将近二十分钟了,居然没有人理睬,只见那些服务生个个像旋风一样,不间断的从她们面前呼啸而过。没有一个人走过来询问或者看她们一眼的,她俩不仅要忍受服务生的冷落,而且还要忍受各种喧嚣的袭击。“唉!没有别的办法了----此时走出去是不可能了,只好自己解决问题了。”她们相互望了望,无奈地说道。靳雅茹和Anny站在原地,目光越过一个个攒动的人头和桌椅,穿越无边无际的声音幕墙,找寻能够坐下来休息的位子。
不久,靳雅茹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个男人独自霸占着一张四个人的餐桌,于是她和Anny一起走过去。
“请问,这里还有别人吗?”靳雅茹问道。
“有,他们过一会儿就到”那个男人收起电话回答。
靳雅茹实在是有点又饿又累了。于是,不容那个男人再说什么,她拉住Anny一挫身便坐在了那个男人的对面。
“不是,告诉你们这个位子不能坐吗?”
“为什么,这里明明没有人,我们已经观察很久了,对吧!”Anny冲着靳雅茹点头。
“我的朋友一会儿就来了。”
“是吗,那他们来了,我们就让出来”
“况且,我们又不是坐在你的旁边而是坐在你的对面,所以并没有妨碍到你呀!”
“行啦!两位女士,你们好好坐着吧!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俩。”
“请安静,让我好好吃顿饭”这时服务生端着一个四寸左右铁饼铛,走过来,放在那个男人的面前。
靳雅茹只觉得两眼金星乱窜,她望见那张香气扑鼻的披萨饼,静静地躺在饼铛里面,披萨饼上散落着香肠饤、青红椒、还有黄油的诱人色泽。
“你,你不说了,我们自然不说。”靳雅茹不甘示弱的甩出最后一句话,顺便咽下嘴里溢满的口水,平复一下心头涌动的饥饿。
“饿坏了吧,来,吃一块儿。”那个男人一下子看穿了靳雅茹。
“哦······没有关系,我们的披萨饼一会儿就端上来了。”靳雅茹知道是自己的目光背叛了她,于是Anny机灵地唤来服务生要了两杯鲜奶。
“嗨!大家都坐到一起了,就不要客气了,一起吃吧!”那个男人不容分说,将两块儿披萨饼分别放进靳雅茹和Anny的盘子里。
话题打开以后,靳雅茹和Anny分别作了自我介绍,同时她也认识了---夏阳。就餐时,夏阳总是在有意无意中看着靳雅茹。眼神热烈而专注,不过话很少只是微笑,但还是让她的心感觉到了颤动。她总想避开夏阳注视的目光,显然有些无能为力。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被控制了,心底里的那潭死水激起了微澜。夏阳的话语,就像那闪闪烁烁的潋滟波光,搞的她意乱神迷的。
她想起一本书上描述的一段话,‘狐狸正抬头望着她,下颚向后收缩,眼睛朝上望着,正接触到她的眼睛。狐狸认识她,因此盯视着她的眼睛。’
狐狸---夏阳,她小声嘀咕着。“你在说什么?”Anny看见靳雅茹不仅嘴巴在动而且表情也很奇怪,像是在嘲弄谁似的。“啊哦,没什么,吃饼。”靳雅茹一下子回过神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呢?不行,告诉我。”Anny有点穷追不舍。
“说‘狐狸’呢。”靳雅茹故意提高了自己的嗓音。
“什么!‘狐狸’···怎么会···这里吗?在说谁呢?”Anny夸张的四处张望着。
“是在说‘木狐狸’呢?还是在说我呀?”夏阳右手的叉子上扎着一块儿披萨饼,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他眼睛盯着靳雅茹脸庞,话中有话的问道。这磁性的声音如涟漪一样在她的心里荡开,一波一波,无声息的往周身漫开来;四目相对时,一朵彤霞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晕开。
“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什么是‘木狐狸’?”Anny的声音响起,靳雅茹赶紧低下头,安静地吃起披萨来。
夏阳身材高大,脸色健康红润,肤色偏黑。长着一头浓密的黑发,脸庞宽而棱角分明,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在大而黑的眼睛上,鼻梁挺拔而小巧,侧面看有点像女人的鼻子,下巴上的胡须不多但有修过的痕迹。他坐在靳雅茹的对面,身体里的雄性荷尔蒙澎湃汹涌着。他是一个生意人,天生拥有狐狸一样的机警和狡黠。从一开始夏阳就左右着靳雅茹的心,他非常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应该进攻,什么时候应该退守;无论技巧还是心理都运用到娴熟而且游刃有余的地步。
记得,那晚当靳雅茹和Anny一起走出汉顿披萨饼店时。夜空中果然飘起雪来,凛冽的寒风一阵阵掠过脸庞,她们站在路旁,手和脚都已麻木了。这时一辆白色的雪佛兰驶过来,停靠在她和Anny的面前,夏阳从摇落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对她俩说道“两位女士,如果肯赏脸让我来送你们回家,我将倍感荣幸。”
Anny一看到雪佛兰,两眼即刻放出贪婪的光芒。二话不说,就把不情愿的靳雅茹推进车里,坐在副驾的位置上了。车里散发出温暖的气息,熏得她的脑子昏沉沉的,时间不长就打起盹来。当她醒来时已是凌晨三点左右了,她发现自己的座位被放低了,身上盖着一件棉衣。车里没有人,靳雅茹坐起身子,正要出去,这时夏阳打开车门坐进来。
“你睡醒了。”夏阳搓着手问。
“恩,怎么不叫醒我呢,外面很冷吧?”靳雅茹有点不好意思的问。
“挺冷的,我出去走了走,活动了活动筋骨;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叫醒你。”夏阳微笑着回答。
靳雅茹觉得有一股暖流,淌进了她的心底深处。
“Anny呢,走了吗?”靳雅茹问道。
“是的,你放心吧!我把她放在家门口了。”夏阳说。
“你们总是加班到很晚吗?”夏阳声音温柔的问。
“不,不经常。不过每次都会很晚。”靳雅茹无精打采的说道。
汽车重新开动起来,奔跑在空旷安静的街道上。人行道和绿地上覆盖着一层雪,模糊了枯草和落叶的痕迹。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几颗寥落的晨星在天空中闪烁着,苍白瘦消的月亮还依稀可辨。
刚开始和夏阳交往时,靳雅茹心存顾忌,虽然妻子的名分是一场换亲得来的,其实她与丈夫之间并不存在任何感情。如果说由于初夜的被迫和不情愿,她与丈夫之间还存在着人类的某种情感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厌恶或者是一种因厌恶而生成的某种恨意在里面。但是说到底自己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依然左右着她的思维和日常的行为。
然而,夏阳却像一辆刨冰车一样。慢慢地将她心里的冰山,一点一点的缩小直至消失不见。她的心因为家人的无情而受到了重创,所以她坚信自己是一座冰山,并且将永远都是,永远都不会再融化了。但是夏阳却给了她以前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让她堆积在心中多年的冰层迅速消融并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再也无法熄灭了。
他的细心和体贴常常感动着靳雅茹。夏天递冷饮,冬天帮她捂热冰凉的手,她的衣服拉链开了,最先发现的是夏阳而不是自己。风起时帮她整理头发,当大雨来时,心里不必惊慌乱撞,雨伞随时在她的头顶撑开着。总之,靳雅茹感觉和夏阳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操心,她觉得自己时时处处都被关心、呵护着,这种温暖是她以前曾经渴望过,但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记得五个月后的一天,他们在饭店吃饭时,夏阳对靳雅茹说“我已经定下一间套房,饭后我们上去。”“什么,房间······怎么不早告诉我呢?”靳雅茹惊讶的问。“呵呵!我喜欢看到你惊奇不已的样子。”靳雅茹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感觉这盘牛排与平时不同,吃起来格外的香,沁入心脾的芳香和舒适还有一种淡淡的兴奋。
靳雅茹情不自禁地跟着夏阳走进了电梯里,就在电梯门关闭的一刹那,夏阳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快速的吻了一下,她惊慌失措地望了夏阳一眼,眼睛里充满了温柔与娇羞般的嗔怒。不一会儿,电梯停在了五层,她们手挽着手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宾馆的地上,鲜红色的地毯在靳雅茹的面前铺展延伸着。灯光下泛着诱人的红光。仿佛自己心中欲望的火焰,柔软而无声的在脚下燃烧着,迷人的光芒引诱着她的双脚无畏地向前走着,忘却了前方是坦途还是悬崖。她们沿着一条两边都有门的走廊继续向前走,走廊里很是安静,两侧的房门都是紧紧闭着的;走廊里有几个刷漆或是刷涂料什么的工人,身穿工作服蹲在离他们要打开的那扇门不远处干活,她没有细看那些工人在做些什么,只是根据那些刺鼻的味道做出的判断。偶尔还有两个工人在那里轻声的交谈着···。
这条走廊很长,她们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尽头。房门关闭的一刻,他们的身体已及不可待的紧贴在了一起,零乱的衣物从门口一直散落到了床边。亲吻与喘息声飘满整间屋子,那份激情仿佛袅袅的烟雾般升腾起来。当游移到床边时他们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亢奋,柔软的双唇温润的黏在了一起。靳雅茹在恍惚中感觉到夏阳的手正滑过她的肩头,那双手因激动而变得湿漉漉的,内衣一侧的肩带在那双手的不断游移中慢慢滑落下来。她躺倒在床上夏阳的身体压过来,她的胸口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她依稀望见‘梦’脱下美丽的霓裳后烟消云散了。
就在这一瞬间,靳雅茹突然清醒了,她想起了什么?。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不,我不可以这样做,”于是她用力推开夏阳的身体站立起来,
“怎么啦!” 夏阳一脸茫然的问道。
“我不能。”
“为什么?”
“我结婚了。”
“呵呵!现在什么年代了,不算什么。”
“什么·····这种状况在你的眼里······却不算什么?真的吗?”靳雅茹瞪大眼睛看着夏阳问道,显然她很惊讶变得有点语无伦次。
“在你的眼里、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吗?” 靳雅茹气愤填庸的质问着。一边说着,她一边向门口走去;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雅茹---你听我解释。”他走向前去拉靳雅茹的胳膊,被她狠狠地甩开了。
靳雅茹看到夏阳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几乎赤裸的身体,还有跟随她急促的呼吸而起伏波动的,那一对圆鼓鼓的胸脯;夏阳那一双眼睛里闪现出欲望和贪婪之光,这种大胆而张狂的目光只有已婚的男人才会有。
于是靳雅茹突然问夏阳“你结婚了?”
这句话太突然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只得将狐狸一样的眼神望向窗外,这个问题是他一直想要隐瞒的,现在不得不——“是的。”他回答道并没有收回目光。
接下来是沉默,长久的沉默。靳雅茹终于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全是虚无。她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迅速转身,房门在她的身后“彭”的一声关闭,她的心猛烈战栗,泪流满面地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
稍后靳雅茹重新来到大街上,感觉身心俱疲,虽然从这里回自己的家有点远,但是她不想打车决定步行回家。仲夏的夜晚并不寂寞,街道两旁的小吃摊前坐满了人。此时黑越越的天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路上积满了雨水,如一条条小溪般流淌不息。摊主还有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那些边吃边聊天的客人,已开始起身准备回家了,留下的人急忙找寻避雨的场所等待雨停。
低垂的雨帘里,路边店铺的灯光开始变得稀疏暗淡,遥远的路尽头闪烁的灯光飘摇着,宛如海上零乱的灯影。靳雅茹的头发早已被雨水打湿了,凉凉的贴在前额上也不觉得。一辆停止不前的汽车开着前灯呆在雨中,灯光照在水面上,仿佛神秘的时光隧道一般。汽车开动时,那条原本静止不动的隧道,渐渐缩短不见。只留下粼粼的光影在车前跳跃闪烁着,逐渐从她的身边远离消失了。靳雅茹觉得回家的路,的确很远,很遥远,从未有过的遥远。她感到自己并不在朝着回家的方向走着,而是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似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靳雅茹总是幻想着夏阳会在某一天的某一时刻,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像小时候玩耍的游戏那样,在睁开双眼的同时所见到的那份惊喜。这份渴盼和期待的情感,像一束灼灼闪动的火苗,她时常想象着自己沉沦在这束火苗里毁灭。可是每当夏阳打来电话,她总是选择拒绝他,尽管这样做她的心会很痛,甚至于向每一根神经,每一丝发梢不断蔓延着·····
3
辞职后的第三天,靳雅茹便从单位的公寓里搬了出来。住进了一间一居室里,没有工作的日子里她整天心烦意乱的,各种各样的费用像赶集一般,排着齐刷刷的队伍迎面扑来,令人措手不及。什么电费,水费,煤气费,物业费等等,还有她每天在电脑上投出去的简历,大都变成泥牛入海。即使有面试的,也都是些小公司,待遇从简,工资折半等,总之情况糟糕透了。倒霉的事情全在这个时候拥挤在自己周围,一下子使她的心情沮丧懊恼到了极点。
三月末的一个星期一,靳雅茹接到一家公司的电话,告诉她明天到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去面试。这是一家叫巴顿的公司,位于市中心一幢三十层大厦的第十八层里。
“你好,我是来面试的。请问,人力资源部怎么走。”靳雅茹问。
“您的名字?”
“靳雅茹”
“哦,请你顺着走廊一直往东走,右手边第五个门,门上有标识牌。刚才胡主任还问起你有没有来呢?你和胡主任认识吗?。”服务台前漂亮的导引员,用她甜美的声音说着。
“胡······”靳雅茹极力在脑海里搜索着,好像以前听说过,这个姓氏,不知怎么想不起来了。
看清标识牌后,她轻轻的敲了敲人力资源办公室的门,里面传出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请进”靳雅茹推开门走进去,只见办公桌后面一个男人的背影,似乎听到有人走进来了,于是转过身来,一张清瘦的脸上,带着一副近视眼镜,镜框边的颜色偏点蓝色,如果不仔细瞧,还以为是黑色的呢?靳雅茹判断这是一个不太保守而且喜欢时尚的男人。
“你好,请坐,我们又见面了。”那个男人注视着靳雅茹说道。
“哦,对不起,我们好像不认识,你在哪里见过我吗?”靳雅茹吃惊的询问道。
“呵呵!贵人多忘事,我提醒你三个字‘图书馆’那个男人笑起来。
“啊·····”靳雅茹有点想起来了,那天刮着大风而且当时自己的心情剧糟。
“我在文档里看到了你的照片和名字,还有你的学识和经历,所以通知你来面试。”胡易铭说道。
本来靳雅茹想问,胡易铭这番话刚好解除了她心中的疑惑。
“你原来受聘的那家叫“飘”的公司很不错,而且你也·····,为何辞职了呢?”胡易铭接着问道。
“哦,是的,“飘”这间公司的确不错,而且我也做得很好,只是不太适合我的发展而已。”靳雅茹不太想说出其中复杂的原由,尤其是对一个陌生的同行。
“看来,你还不太信任我,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谈吧!好!明天你能正常上班吗?在这里你要先从职员做起了,你不会·····?”胡易铭一语道破,而后注视着靳雅茹询问,语气委婉,眼神恳切。
“没有关系,暂时只能这样了,幸好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希望合作愉快!”靳雅茹向胡易铭伸出了右手。
靳雅茹马上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与“飘”不同的工作环境和管理制度,固然刺激到了靳雅茹的神经末梢,让她工作起来既兴奋而又不断地萌生灵感。更加重要的是在这里处处都能得到胡易铭的帮助和细心的指导,还有新同事之间难得的融洽关系。周末靳雅茹参加了新公司的聚会,一是为了欢迎新同事,她和另一位男同事。二是例行公事,因为公司每周都要聚会一次。
聚会当然离不开吃饭,而单纯又沉默的吃东西,似乎是一件很傻很无聊的事情。于是人们在迷离的灯光下推杯换盏,沉浸在频繁的觥筹交错中,畅饮、喧嚣、天南海北的胡扯着、做着简单而有趣的游戏节目。靳雅茹看到在光影下人们的脸庞重叠映现在透明的杯盏中,仿佛月光下斑驳陆离的树影。今夜她喝的有点多,因为自己是新来的,所以每位同事她都必须照顾到,不能厚此薄彼惹人不悦。尽管胡易铭很明显的呵护,惹来一阵阵的起哄和嘲笑,靳雅茹还是喝了不少。其实从一走进这家酒店她就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她一直想要忘记却偏又时时会冒出脑海的那个人,她本想要用酒精将那个人淹没掉,可是那个人却固执的像个水球似的,越按下去弹起的就越高。
胡易铭搀着她步履蹒跚的走出酒店,来到大街上。晚风徐徐吹来,枝叶“哗哗”的作响。出租车从马路对面开过来,半个小时来到靳雅茹的住处。胡易铭扶着她走进电梯里,电梯在大楼的第十三层停住,而后走出电梯。“钥匙在哪里?”到了门前胡易铭问道。“哦,不太清楚,好像在我的手提包里或者上衣口袋里。”靳雅茹含糊的回答着。眼睑微睁,看看胡易铭又看看自己的房门----13层A座06室。
走进去打开门厅的灯,靳雅茹立刻觉得脚底凉凉的,一低头她发现自己好像站在了水塘里一样。她抬起头,看到胡易铭正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怎么你想把家变成池塘呢?还是自己想成为一条美人鱼。”胡易铭微笑的问道。
“什么?”靳雅茹被凉水一激,酒早已醒了大半。她顾不上听胡易铭说些什么,赶紧跑进卫生间里。几平米的卫生间已是水光四溅,只见数不清的水流从一根裂开的管子里冒出来。朝向靳雅茹的那面水流精致的好似细泉,而朝向墙壁的那面则是水流如注般喷涌着,强劲射向墙壁,好似高山上垂直而下的瀑布。
“这鬼房子,才住多长时间,水管不知道坏了多少次了”
“没叫房东来瞧瞧吗?”
“没用,房东来过,说是谁租谁找人修”
“好,我来,你坐到沙发上去吧!”胡易铭卷起袖筒说道。
靳雅茹斜靠在沙发上,胡易铭在卫生间里忙碌着,不时有叮叮铛铛的声响传进雅茹的耳朵里。声音听上去好似轻缓慵懒的摇篮曲,靳雅茹听着听着,渐渐走进睡乡里了。有那么一会儿她好像醒过来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而且还有胡易铭同旁人讲话的声音,好像在说修理水管的事情,具体说了些什么她不记得了。
三个月后,靳雅茹顺利升职为---设计组组长。去休息室喝咖啡的时候,胡易铭对她说,“知道吗?你是这里升职最快的。”靳雅茹知道自己的这次升职有一点幸运的成分,如果不是原来的组长蔡姐,已经到了不得不生的年龄,自己不会这么快晋职,当然自己也是有一定能力的。
“胡易铭,你在饮食方面比较喜欢那一个派系的,比如,川菜,鲁菜,海鲜或着时尚西餐,家常菜之类的?”
“请叫我易铭,雅茹你问得这么详细,怎么是想亲自下厨呢,还是准备请我吃大餐呢?”胡易铭幽默的反问道。
“啊!是想谢谢你。”
“因为我自愿做了一次你的修理工吗”
“呵呵!有点,还有工作方面·····”
“雅茹,有电话。”同事许洁唤她的声音打断了靳雅茹的话。
“哦,就来。”靳雅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
一边朝外走去,一边回头对着胡易铭说:“半小时后,卡鲁斯咖啡厅见。”
卡鲁斯咖啡厅位于一幢四层建筑物中,一楼是咖啡厅和糕点厅,二楼是西餐厅。她和胡易铭一起走进二楼大厅,找到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透过窗子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面广阔而又风景迷人的休闲广场。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斜阳余晖下人们三五成群地在其间穿行、漫步。广场上种着几株紫花树,淡雅精致的花瓣还未完全凋落,素风拂动下满眼尽是紫色的絮云,缤纷优雅中吐着幽淡的馨香。银杏树的叶子没在其中,像是在宣纸上的空白处晕染开来的印痕。
“易铭,你看紫花树。”雅茹手指着窗外说道。
“开花的时候很美,尤其是在一场飘飞的雪后;那些紫色无叶的花瓣,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更显清姿娉婷,我老家的山上有几株。”胡易铭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广场说道。
大厅里播放着一首伍佰的《挪威的森林》,坐下后不久曲目转换成另一支《风居住的街道》。
“这支曲子好熟悉,有一段儿时间我常听,好像是一位日本作曲家写得,哦,对了!应该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靳雅茹全心陶醉在优美哀伤的旋律中。
“你心中的那片森林,何时能让我停留”胡易铭握住雅茹的手深情无限的问道。
“什么,你在说歌词吗?”雅茹将面向窗户的脸转向胡易铭问道。
“你心里明白,你懂得我的意思对吧!”
“易铭,你并不完全了解我,就像我并不完全了解你一样。”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过去,我只知道坐在我对面椅子上的这个女人,我欣赏她,爱她,熟悉她就像熟悉家乡美丽的紫花树一样。就足够了······”
“我的过去呢,和你没有关系吗?假如我们在一起时间久了,你会突然觉得我的过去与你息息相关。”雅茹打断了胡易铭的话,说道。
“·····她的性格率真而又野性,周身散发着智慧的芳香。雅茹你知道吗?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一张白纸。”胡易铭没有受到雅茹的干扰,依然沿着自己的思路说道。
“我只是一张白色的宣纸,过去的一切晕染在上面,累积成了现在的我;这其中微妙的变化以及心境的沧桑,我自己也无法把握,你明白吗?”雅茹说着,看见有位服务员向这边走来。
“一朵紫色的云,一种不灭的记忆。”胡易铭依旧深情无限。
“手有点脏,我·····想去洗手间”靳雅茹将自己的手从胡易铭的手中抽出来,低着头说道。
“好,一起去。”
“你这人·····真奇怪。”
“呵呵!走吧。”胡易铭说着站起身来,向走到近前的服务员示意。
两个人肩并肩一起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向右拐前行几步路是女洗手间,一直走到最里面是男洗手间。
在走廊的转角处,一个身材高大而又帅气的男人和他们撞了一个满怀。靳雅茹抬起头与撞她的那个男人四目相对,“夏阳”她惊讶之余呼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夏阳这时也认出了靳雅茹,冲到胡易铭和靳雅茹两个人面前,拉住雅茹的手就要离开。
“你是谁?”胡易铭迅速挡在雅茹的身前问道。
“我是雅茹的男朋友,你呢,是谁?”夏阳反问胡易铭道。
“你并非是我的男朋友,我现在与你已经毫无关系了。”靳雅茹在一旁说道。
“雅茹,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好吗?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
“与你的妻子一起吗?”
夏阳并不理会靳雅茹的挑衅,又去抓她的手,被边上的胡易铭用力推开了。
夏阳有点恼羞成怒,于是一个大步跨过去,挥起拳头向胡易铭的脸部砸下去。胡易铭的眼镜随后掉落下来,毫无防备的胡易铭身体一个趔趄后退两步,背部撞到走廊的墙面上。左侧的肩膀受到剧烈的摩擦,热辣辣的痛起来,同时他又觉得鼻子里正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这些他都顾不上理会,身体站稳后,紧跟着急跨两步向着夏阳猛的冲了过去,两个人的身体扭缠在了一起。霎时间整个走廊里被他俩闹得乌烟瘴气的,走廊的两头早已站满了人,谁也不会莽撞的从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面前来来去去,议论的话语“嗡嗡”的传进雅茹的耳朵里。
人群中面孔各异,有的冷漠,有的嘲讽;有冷眼旁观的,有呐喊助威的,有交集等待的,彷如硝烟弥漫的战场。战争刚开始夏阳和胡易铭的衣衫已是凌乱不堪,两个人面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夏阳嘴角上血迹斑斑,右半边的颧骨还有嘴唇又红又肿。胡易铭的鼻血一直流个不停,搞得衣服鞋子上全是流淌下来的血渍。
只见两个人越战越激烈起来,夏阳渐渐失去了耐心和理智,当他再次遭到胡易铭的攻击后,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夏阳手里握起一把小刀,刀身在灯光照耀下泛着冷漠的青光,狞笑着就像蛇的信子一般,妖娆在人们错愕的神情面前,突然间扑刺进胡易铭的腹部。
一直在忙乱中拉架的靳雅茹,怎么也想不到夏阳会这样做;只见挨在近旁的胡易铭手捂腹部倒向自己的怀抱,时间在此刻仿佛一下子凝住了。
2011年10月15日1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