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虫记
华北有句农谚: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种荞麦。今春伊始,试着做了一春一夏的菜农。立秋前,就此请教菜农讨教秋菜种法,然后日历上做下播种时间的记号。头伏种写胡萝卜,二伏种下几畦白菜。白菜苗经过几次去弱存壮的筛选淘汰,补苗移栽。留下的两百来棵菜苗,却也茁壮碧绿,有些英姿飒爽,得到不少过客的啧啧夸赞。自个儿也喜在心头,越发用心除草浇水。
虫灾起自秋中期。这时节,午时前后的阳光温暖,秋风舒爽怡人。主要有三种虫来伤害白菜。菜青虫,蝗虫,美国白毛虫。八十多岁的岳父母,走路都不稳,眼睛自是看不见蚂蚱和白毛虫,舞着的蝴蝶还瞧得见。于是忙着开始捕打蝴蝶。老人的理论:蝴蝶就是菜虫,不打,菜就遭殃。岳父用细树枝捆成几个小扫把,分别置于门边,菜地头,休闲椅旁,备随时抓起扫向蝴蝶。岳母手里不离苍蝇拍,不时西一下东一下挥舞着。一只流浪来的小黄猫,依老人为伴,以此为家。亦步亦趋跟着老人们忙活。她是捕蚂蚱能手,不知多少蚂蚱在她掌下丧生。为此,我经常弄些吃的,喃喃些鼓励口语兼抚摸理毛来奖赏她。责怪老人:院里所有的菜都被虫吃光了,才多大点事,你们万一摔上一跤,那就是天大的事。警告无效。两个老人一只小猫,大约自秋分忙活到寒露,人蝶战争一直持续到蝶无影结束。每天岳父似小孩一样,夸耀扑蝶战果。我这心也悬着,也时常被他们作战的场景温暖着。
这期间,上百度请教,伪装极好全身绿得和菜叶同色的小虫,果然是蝴蝶生命循环的产物。先是菜叶出现了不少的洞眼。仔细巡视洞眼附近,有黑色的粪便颗粒,再努力睁着也已昏花些的眼奋力去看,有绿色菜虫伸直躯体,闷着头在努力啃食。种来自己吃的菜,万万不可用农药。只好拿来镊子,一条条捏下插到土里埋葬。至此每天在太阳出来光线较好,露珠还在的上午时段,专门工作一小时用来拿虫。偏偏种的白菜品种,叫北京75号,菜帮的筋络都是绿的,除了新发的菜心有些嫩黄的绿,全身皆是老绿,根本没有白的成分,很适合绿绿的菜虫隐身。只得光天化日时,平心静气地围着菜畦,沉沉静静转上几圈,换几个不同视角,来收寻每颗白菜的页面。此时的虫还未来得及躲避紫外线的照射,伪装再好,拿虫效率却也高些。
对于蚂蚱类,因打小就是我在夏秋之季的一种玩具,高级些的蝈蝈叫声依然在耳边回荡。虽然蚂蚱们形状各异,颜色不同,美丑有别,但毕竟都是我童年的游戏伙伴,有感情,放生,贡献些白菜叶理所当然。美国白毛虫。近几年发生于院墙根下几株梧桐树上,秋来将树叶吃得只剩筋络,随风飘到地面,凡绿叶皆吃,真有美国人到处插手的气势。那黑身子有一层白毛,黑灰丑陋,成群结队,食速快,食量大,夜晚静听,咬嚼之声可闻。粘上美国两字,情绪颇为纠结。听说过抗美援朝,也在新闻上判知这美国霸道,遏制祖国发展,还将世界好多地区、国家弄得一团糟。耳闻国内好多有钱有势的主,争着抢着等着获得美国绿卡。亲耳听过身临其境的人夸赞美国的好些方面。但我面对的只是这些丑陋有害的虫子,为了保白菜,只好见一条灭一条。边灭虫边埋怨失职的海关检验,埋怨无知的或刻意而为的人,将这类虫子带进来,贻害我河山的绿植和农作物,还有我的白菜萝卜。不知林业部门每年要为白毛虫投入多少杀灭资金。我的菜地,尤其是白菜,这样严防死守,好多叶子仍落了个千仓百孔的结局。
每天下手捉虫,却也手软,心惊悚。善于伪装的菜虫也好,美国来的虫也好,毕竟是自然界赋予的生命,或是一种生命循环链条的一节,自然界应该自有惩罚或允许它们生存的规则。谁又破坏了这个规则?我虽然此时有能力有办法除去它们的部分,剥夺他们生存繁衍权,却颇有不忍和不解。这个世界究竟谁的生存是合法的,而谁来到这个世界是被人要消灭的?为了自己的利益或欲望,这么杀来杀去,除来除去,谁之对,又是谁之错呢?眼前对,能否是长远的对呢?唉,做梦都有梦到那些小虫。
如果它们冥冥中也有个命运,那就是千万不要投生于人居的菜园中,应投生在自然保护区。
2015—10—11—10:00草完。10月14日5:00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