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生任性一点并没什么不好
陈枫是我的好哥们儿,现在在某国有银行上班。
在很多人的眼里,陈枫算是成功的了,刚出大学校门就顺利拼杀进国企上班,太阳不晒雨不淋的,还能拿着高工资,真可谓少年得志。大伙儿在一起聚会聊天,总是习惯叫他陈行,并会很好奇的问,你在银行工作,工资是一个月一万还是两万,年终奖应该能发十多万吧!当听到伙伴们这样好奇的发问,陈枫只是淡淡的一笑,沉默,对,就是沉默,结果伙伴们只能扔给他一个大大的“切”!付账买单的时候,伙伴们习惯让陈枫掏腰包,陈枫为人大方豁达,也不会太去在乎这吃饭的三百两百,伙伴们的计谋总是能够得逞。
我和陈枫,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因为知己知彼,性格也相仿,所以,我们在一起无话不谈。前晚,我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头倒在沙发上便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睁开朦胧的睡眼,从包里掏出手机,狠狠的向手机屏幕看去,“陈贱贱”,看到是自己的死党陈枫的电话,我的怨气更大了,接着电话便开骂:“你个傻逼,有囊JB事,早不打晚不打非要这个时候打,想死啊你!”在一起玩了这么多年,他也习惯我的骂腔了,没有理会我便直奔主题:“琦琦,出来陪哥们聊聊,我在牧歌酒吧。”听到他的说话,我的心一下子拧了一下,因为一直以来,那逼习惯叫我逼人,今天突然叫我琦琦,我晓得他是摊上事了,再分辨一下他的声音,低沉、无力,我猜这逼已经喝醉了。怕他出事,我从沙发上把自己揪起来,披上大 衣就出去了。
四月的凉都,晚风还和寒冷相濡以沫,我缩紧大衣,踏踏实实的打了个寒战,伴随着街上的行人依稀,我的睡意被一扫而空。打了一个车,我便直奔牧歌酒吧。
走进牧歌酒吧,柔和的音乐裹着浓浓的啤酒味填充着整个酒吧。我没有理会空气的叨扰,用刚才小睡擦亮的双眼向酒吧扫去,一眼就看到了陈枫,这厮斜斜的坐着,耷拉着眼睛,在酒吧斑斓的彩灯下,像一个流浪的诗人,手里拿着半瓶哈尔滨啤酒,而跟前的桌上,一件啤酒雄赳赳气昂昂的盘踞着,我有种不想的预感,可能这厮今晚是抱定了必醉的勇气,而我,将是这场战役最无辜的牺牲者。
“陈贱贱,你这厮是咋个了,是赔了款还是失了恋,看你这阵势,今晚又得醉一场是不是!”我走到这厮面前,情不自禁的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来,跟爷说说,怎么了,我们的陈大行长。”
他看到我来了,眼睛露出一丝欣慰,然后指指座椅,示意我坐下。
我屁股才落在椅子上,这厮已经开了一瓶酒递了过来,并把他手里的瓶子和我碰了一下。
“陪哥们喝喝酒吧,心里闹得慌!”
听到这厮的话语,我二话不说,抬着瓶子,三下五除二就搞了一瓶。但是他还是没有说话,我又陪着他喝了一气,来来回回,每个人都下了三四瓶酒了,脸开始发烫,其实我很了解这厮,如果不是他想说,我再怎么问他他也不会告诉我具体是怎么了,我知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舍命陪君子,陪他喝。
“琦琦,你相信命运吗?”这厮终于开口了,一双湿湿的大眼睛看着我,似乎在焦躁的等着我的答案。
“我不相信命运,我相信自己!”
“我虽然才活到27岁,也许现在说命的问题还不合时宜,但是确实是这样的,这一路,无论你再怎么努力,所有的东西都按着自己的轨道前进着,无论你再怎么挣扎,它都会不偏不倚的打在那个地方。真的,有时候我就在想,我的下一步,是不是也是上天安排好的呢?”
沉思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上高中那会儿,本来成绩不错,学校领导也是相当重视,把我和几个同学当清华北大的培养,后来由于自己没有把握好,考砸了,真的觉得愧对领导,愧对恩师,更愧对自己。后来心里不服气,我又倔着回学校补习了一年,结果很明显,我又失败了,和自己理想的大学失之交臂。我曾一度迷失,觉得自己的青春就是失败的代名词,后来,想着学校那么的培养自己而自己还是没能给学校带来荣誉,真的,很愧疚。现在都毕业7年了,我还没有回过一趟母校,虽然那里的点点滴滴曾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没等他说完,我便不由自主的插了一句,“中央民族大学,211,985,已经很好了呀!”
他摇了摇头,沉静了许久,拿着瓶子,又是一瓶下肚。我知道,陈枫一直很有报复,除了清华北大,别说上一个中央民族大学,就是去好一点的武汉大学、中国人大,我想在他那点,都是失败的。这就是一个人的定位问题,像我,本来觉得上不了大学了,结果不知怎么了,高考那天,祖坟冒青烟,多蒙对了几道题,奇迹般的上了一个二本,虽然是个二本,我觉得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接着陈枫再一次打开话匣子:“学校上得不怎么样,结果毕业的时候,国考笔试失利,省考又面试搞砸,阴差阳错的进入了XX行,做了一名柜员,从事了我从小到大一直未曾想过要从事的行业,并在里面一干就是两年。这两年来,我每一天的日子,就像打字机打出来一样,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改变,枯燥,乏味,毫无挑战性,我真的好累,真的好累!”
听着陈枫把‘真的好累’重复了两遍,一种压力感瞬间从对面射杀过来,穿进了我的胸膛。虽然酒吧还是有些许凉意,但是我根本就没有去察觉,心里急切的想要知道陈枫接下来会说什么。 “琦琦,我准备辞职了,辞职信都写好了!”
听到这话,我差点没有从椅子上蹦起来,“辞职?陈大枫,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
“国有银行,多少人想进还进不了,你辞职,你是疯了吧!”我用惊愕的眼神看着他。
“琦琦,你知道吗?其实我进入XX行是以定向柜员的形式进来的,像我这种没有关系,又不出众的人,也就是说要在这个岗位做很多年,还可能是一辈子。你说,我要是真的在这里焊下去,我的人生该是多么无趣,也许老来的那一天当我蓦然回首,我会后悔的。而且,坐柜这个工作,会让一个人变傻的,每一天都是做着同样的事情,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感悟,只需要机械性的运作。在这个岗位上两年,我都感觉自己变傻了很多。”
听到这里,我又插了一句话:“即便这样,看在工资的份上,还是可以做下去的!”
听到我的“工资”出口,陈枫像一下子被电击了一样,然后拉长拉高声音问道:“工资?”呵呵呵的苦笑了几声,接着道“大家都以为在银行工作工资多高多高,事实是我们像领着救济粮一样,一个月两三千块钱,够做啥?现在还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以后等有了老婆孩子,怎么养活他们啊,再加上女友在另外一个城市,跑一趟要花销五六百,真的,相当老火。”
听到这个事实,我不禁想起每一次伙伴聚会,当谈及工资,陈枫那淡淡一笑,没有说话的缘由了。那一笑,饱含着多少失望和无奈,真的,谁又能准确的掂量。
“其实,去年我就很想辞职了,真的,想过无数遍,但是由于母亲受着伤,很多地方都要花销,一时间辞职了,情况会很老火,所以,我就强压着心中的念想。在这样的小城镇,突然辞职了,我还真的不知道去做什么,所以,也想骑驴找马,等机会合适了,或是找到了新工作再辞职。但是,我的这点心愿呢,似乎都还不能实现,前几天接到文件,说把我掉到柳杉镇去,我真的是惊呆了。现在在这边还好,休息的时候时不时还可以回趟家看望一下母亲,或是去H市看望一下女友,现在要去柳杉镇,真的,连最后一点眷恋都被剥夺了,所以,我必须要辞职!”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何去何从?”
“想过,去某公司当文员,如果实在不行,就去卖保险算了,这几千块钱,在哪点都能挣到。”
现在我才明白,其实,如果一个人真的决定要去做一件事,你是可以找到一百个理由的。我是知道的,即便陈枫说银行待遇不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比其他行业,也还是不错的,之前也听这厮摆谈过他们的待遇问题,那时候,他可是意气风发,至少不像现在一样,那么的决绝,那么的深恶痛绝。
吐了一气苦水之后,陈枫点了一支烟,猛地吸了一口,在烟雾的弥散里,我看到了陈枫眼里的坚定。
“对了,琦琦,这事儿你替我保密,尤其别跟我妈们说,老人家身体不好,我怕她担心,等之后稳定了,我再慢慢告诉他,”陈枫接着说道;“明天我就去交辞职信,今晚陪哥们好好喝一气。今晚过后,我将拥有一个崭新的生活,虽然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过得没现在好,但是肯定会比现在自由、开心,真的,现在我还没有想到人生有什么比自由和快乐会更重要,来,干杯,庆贺哥们做下这个决定,庆贺哥们‘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接着,我们喝着,聊着,跟我说了一堆,陈枫这家伙似乎心情愉悦了很多。喝完那一件酒,有些醉意了,点到为止,我俩也没有在牧歌待着,而是一路散步回陈枫的宿舍。
午夜的霓虹,让整座城市都变得好温柔,寒意被一身酒气驱逐,只剩下薄薄的春意。看着天上的月明星稀,再看看身边像卸下千斤重担的陈枫,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其实,如果陈枫辞职,他将离开这座城市,我在这座城市就真的没有了知心朋友,原本我应该失望和不舍的,但是,当我想着枫子要获得他所谓的自由和快乐,我却万般高兴。
第二天,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如旧打开QQ空间,看到了陈枫的状态。“原来,放下并不是想象中的难。我原本以为自己丢下这份工作会恋恋不舍,会难过,但是现在,我却像逃出了牢笼,心情除了愉悦还是愉悦。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任性一下又怎样!新生活,新梦想,Today is another day。”
是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任性一下又怎样,真的,那是及其幸福的事!
2016年4月13日 于六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