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梅因•奥尼尔：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记忆中对小奥尼尔印象最深的是一场他被当年巅峰的韦伯狂掠52分26篮板打爆的比赛，彼时他尚且青涩，还没留上现在还头上略显累赘的垄沟头（虽然话说他还是留垄沟头比较帅气），其实那场比赛他也并非全无还手之力，只是一来经验欠缺，而来那场老国王实在生猛得让人无话可说，所以他才不得不当了一把悲情的背景男。

事实证明，那个只不过是他偶然的一场发挥失常，没有控制住对位的得分高手，而那之后，他虽然也经常出现在十佳球背景的位置上，却和他尽心尽力的防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总是积极地寻求协防的机会，或者在单兵防守中即便被人过掉仍然毫不放弃努力地继续追赶，亦或者每次有敌人神兵天降，他仍然会努力做好最后一道防线，哪怕被人当成人肉沙包，被对方的自杀性袭击轰出几米开外。

这是他的优秀之处：在职业生涯里这些年他一如既往地坚守，即便他在多伦多和热后因为脆弱的膝盖，再也无法打出巅峰期那样精彩纷呈的比赛，他仍然在防守端尽心尽力，贡献着自己最后的余热。

这是凯尔特人希望看到的，也是签下他的理由，虽然在签约之后，他远没有达到球队对他的期望，伤病严重阻碍他恢复到之前的身手，甚至让他在这个赛季打一场比赛都成了难解的问题。

不过，还好，我们最起码可以幻想他在下个赛季回来的时候，可以给这只球队贡献出更多的东西，比如他依旧保持的良好手感，比如他精准的中距离和状态好时依然无解的翻身后仰跳投，还有最后就是他把握准确的麻辣火锅。

其实，还是想蛮煽情地写这篇文字，没啥，我当真记得他在波特兰板凳席上眉目如烟的样子，那青涩的样子，那且妖娆且丰盛的样子。只是在那一瞥之后，一切归还于记忆深处的海底，便淡了散了，也不复存在了。

他那时还是个不得志的少年，终日在板凳上和身边的教练耳鬓厮磨，无非就是想博得那么一次上场的机会。只是主教练没有给他太多的机会，一来他只是个高中生跳级来这里的，二来他的位置上有太多的高手阻挡了他前进的道路。

比如天尊，比如格兰特。

他在那座满是玫瑰和树桩的城市呆了四年，却只换来寥寥可数的上场时间。好在他足够坚定，也足够顽强，不然这般的折磨恐怕早就自甘堕落的放弃了，混到合同结束就打包回家，开间小店，每个温热的下午和朋友打打牌度过这平静安逸的人生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没这般，他一直在等待机会，哪怕他每天在球场上的积极跑动、在力量房里的挥汗如雨都被教练视若无睹，他仍然没有放弃。

可惜的是，当时的波特兰信任的是天赋、是名气或者更多，但惟独不相信努力。

99－00年，当开拓者的最后一场比赛在漫天飞舞的纸屑中落下帷幕，他知道自己在这里的生活即将要结束了。因为，他在之前更早的时间里就向球队提交了转会申请。

果然，九月的时候，球队也满足了他的愿望--在那时球队管理层和主教邓利维的眼中，这个孩子已经不被需要了，即便他们曾经对他给予过厚望：他们曾向他开出过一分4年2400万的合同。

但他们依然决定放弃这个看起来蛮有天赋的孩子。因为他们不是一只想要重建的球队，没有经历培养新人。那个时候，开拓者做出了一笔让他受益终生的决定。他们将他送至步行者换来彼时以砍鲨战术名噪江湖的“戴尔•戴维斯”--这在他们眼里是相当赚的一笔交易，后者是联盟里鲜有的优质禁区即战力，而且他强悍的球风很快可以让这支球队的禁区铁血起来。

但这笔交易对于印第安纳球迷而言，却是让他们难以接受的。因为在上个赛季他们还是NBA总冠军的有力争夺者，而戴维斯也在上次的总决赛中表现异常出彩，这笔交易对他们来说简直糟糕透了--他们失去了在禁区的威胁和强悍的防守，但随后的消息，再次将他们的心情沉入更深的谷底。

步行者随后宣布进入重建，并且相继送走了马克•杰克逊和里克•史密斯以及“上帝的左手”克里斯•穆林，甚至连连续几年缔造辉煌的主教练的拉里•伯德都宣布退休，取而代之的是后来“纽约垃圾回收站的缔造者”伊赛亚•托马斯，这让所有人都不能在怀疑球队的决心，但同时也开始怀疑球队的决定。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前一个赛季他们还无比辉煌，而一瞬间所有一切都风流云散了，只剩下一些落寞的回响。

小奥尼尔正是这个时候进入印第安那的，与之相伴的则是更多的质疑和轻视。没人相信这个在其职业生涯前四个赛季没有一个赛季得分上5的孩子会给这只球队带来任何和胜利有关的东西。

小奥尼尔在这里的起步，简直就是举步维艰。

小的时候，上语文课，听过一句至今印象深刻的话：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这句话用在当时的小奥尼尔身上可能再恰当不过，彼时他在波特兰，不过是球队眼里长期的潜力股，拥有未来，但也只有未来。那个时候，他只是味苦难咽的枳，被人咽气，难入他人法眼。

而当他来到印第安那，他仿佛一夜之间找到了适合自己生活的土壤。七月的印第安纳波利斯又热又闷的空气催化了他的蜕变：在这里的第一场比赛，他就拿下12分10个篮板的两双成绩，让一直以怨怼的眼神关注他的印第安那球迷眼前为之一亮。

之后的整个赛季，他一发不可收拾，再也不是那个波特兰玫瑰园中的苦枳。12月，他面对加内特爆砍30分，将印第安那球迷的期望迅速蹿升了一成，他们终于开始用正眼关注这个昔日爹不疼妈不爱的后娘孩子。

整个赛季，他交出12.9分9.8篮板2.8封盖的数据，不折不扣的顶尖防守型内线数据。这让印第安纳的人们终于开始弹冠相庆--他们以为他们交易来了一个更为劲暴也更为年轻的戴尔•戴维斯。

但接下来的赛季，小奥尼尔的表现更加让他们大跌眼镜--在印第安纳隆隆的暴风雨中，小奥尼尔的数据飙升到了19分10.5篮板--他仿佛是这个地方天气放晴时挂在天空的那抹彩虹，光鲜照人，亮丽夺目。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恍然大悟，他们赚了，他们交易来的可不是什么顶尖防守型内线，他是一个优质得不能再优质的全明星内线。话说回来，小奥尼尔的爆发可不是没有任何缘由的，他在波特兰的辛苦恣睢终于有了回报。而托马斯当时也是个非常好的教练--这个家伙是个花小钱办大事，花大钱办不了事的主，步行者老板的紧箍咒当真锁住了这个能翻天覆地的孙猴子，让他安安稳稳地替印第安纳重建保驾护航。

至于纽约的日子，哥们，你弄个叫做“多兰”的玉皇大帝来管教他，那还不上演一出“大闹天宫”等什么呢？……

小奥尼尔的强势表现，越来越多决定了步行者当时的球队走向。彼时他们雷打不动的核心米勒已经36了，虽然三分线外依旧精准，但场上的作用已经日趋削弱了。小奥尼尔的崛起，让印第安纳人有了足够的底气，他们有了新核心，而在其他位置上，贾马尔•汀斯利和艾尔•哈灵顿的日益成熟，以及从公牛交易来的阿泰斯特和布拉德•米勒也给了这支球队更好的补充，2001－02赛季，这支球队顺风顺水地杀入季后赛。

但首轮遭遇的篮网，让他的弱点暴露了出来，尽管他在第一场比赛中就拿下30分11板，并保重球队走向胜利。但之后的四场，他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系列赛场均17.2分，7.6篮板和1.6盖帽的数据也远低于他赛季的平均水平。

赛后他承认他有时注意力不够集中，没有人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分的心。但有一件事情是肯定，那就是他们只能从头再来。

这个休赛期，他参加了美国队，在世锦赛却暗淡无光。

但回到印第安纳熟悉的场地之上，他就不再是那个在国际比赛中场均7分的杰梅因了。他延续了上个赛季的强势表现，连续两个赛季场均20＋10，尽管当时步行者的变动相当大：他的恩师托马斯离开了，布拉德•米勒也被送走了。而队中另一个核心球员罗恩•阿泰斯特也经常和管理层发生摩擦，他们还是成功晋身东部列强之一。

但接下来的04－05赛季，却成了他人生的一个分水岭：奥本山宫殿事件让球队从总冠军有力争夺者的行列，跌落到平庸的境地--这和禁赛、随后阿泰的交易都息息相关。

而更糟糕的是，小奥尼尔自己的身体开始不争气了：这和他一直仰仗的翻身后仰跳投，息息相关，那是一种非常高效的进攻手段，但同时也要腿部各个关节的剧烈磨损作为代价。其实历史上靠此成名的人物，几乎也只有帮主能够逃脱这个魔咒，至于其他人，看看尤因职业生涯末期双膝上厚厚的护具，看看马什本坐着轮椅出现在夏洛特赛场边缘时忧郁的眼神，看看大姚这两个赛季翻来覆去的手术，你就明白，这并不是一个可以逃避伤病的好办法。

帮主？那真的是个例外。

但先找上门来的，并不是这几个赛季一直困扰着他的膝伤，而是他的背--自从2001年与场边摄像师碰撞之后，他的后背一直经历着疼痛的困扰，让他在04－05赛季末的时候，健康状况跌倒谷底。

接下来的赛季，他的状态每况愈下，直到他07－08赛季只能为球队带来13.6分6.7篮板的贡献的时候，球队管理层终于对他彻底厌倦了。那个赛季过半的时候，关于交易他的流言蜚语已经漫天飞舞了。之后，他当真被送往了多伦多，和那里一个抑郁不得志的超级内线结伴搭建属于多伦多的春秋夜话--多伦多双塔。

但他们并不成功，这多少和他已经纠结于伤病的状态有关，在多伦多的一年，他除了场均2个封盖还可圈可点，其他的都和这个赛季前半段在印第安纳的遭遇相仿，伤病、低谷、状态下滑，连过去手拿把掐的翻身后仰跳投头会被一些矮个后卫劈头盖脸的羞辱。而那些盖帽还要得益于他的禁区伙伴，几乎从不进行针对性的防守。

之后，他再次被球队甩包去了迈阿密。彼时，我甚至还替他庆幸，以为当他离开那个在内线占据大多数出手权，把所有杂七拉巴的零活都甩给他来做的内线，他会变得好一点。最起码他在外线有个强有力的超级球星坐镇，他需要的只是安分地做好一个大前锋的工作。

但事实远非如此，他老了，不得不承认，尽管他并不是年纪那般大，但他的身体老了，或者他的心态老了。在迈阿密的岁月，他变得茫然了，再不是那般自信满满，伤病磨光了他身上的自信、好胜以及很多很多东西，他变得畏首畏尾，甚至连面前无人的机会都不愿意再来一次暴扣了，他害怕受伤。

一个战士，如果心中有了畏惧，那么他的下场一定是悲惨的。

尽管曾经他在印第安纳的土壤之中结下过甘之如饴的金桔，但此时此刻内部养分的流逝，和生长欲望的匮乏让他真的再难以盛放出那些灿烂的果实了，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了。

这样的他，无论在淮南抑或淮北，都不能在结出那样的果实，等待他的命运，恐怕只有衰败了……

在这样的悲念中，他结束了他的大合同，而他的下一份工作却也摆在了他的面前--波士顿凯尔特人为他开出了一份2年1200万的合同，然后，他打了17场比赛，场均只有5.2分进账，接着伤停，回归遥遥无期……

暗夜颇凉，夏日已渐渐弥漫出了些许色彩。娓娓道来的时候，才蓦然惊觉自己喜欢初夏时，那个光头尚无垄沟的稚嫩少年身上年轻干净气息的味道。在心里画画，那是一张图，没有浓墨色彩的水粉画，清清淡淡的草绿加上一个穿着波特兰白色球服少年的模样，恬静的微笑，还有点天蓝蓝。

这是那个夏天开始时候的美好，跟随自己很多年的美好，但愿，身披绿色球衣的再见，没有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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