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
日薄西山。
天边万道红光,红彤彤的,煞是壮观。
朝红风,晚红雨,看来将会有一场大雨了。
夕阳的尽头,有一棵千年古树,根深叶茂。树身极粗,十多人方能围抱过来;高逾千丈,直插入云。若不如此,也难以矗立荒郊野岭——这个缺乏水源的地方数千年。
蓦地,一道嘶叫打破了天空的寂静,接着,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废弃多年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匹白马,它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在地上奔驰着,闪电般奔往西方。
马背上伏着一个英俊少年,此时英俊少年已经一点都不英俊,嘴角流血,面色苍白,眉头紧皱,左手牵着缰绳,右手耷拉在马背上,没有握刀,刀在三天前的一番搏杀中丢掉了,此刻他不是赴情人的约会,而是逃命,只不过,逃命的速度比赴情人的约会更快。
这一逃,直逃了个三天两夜,没命的疾驰着,专往荒无人烟的地方逃去。途中已经换了七八次马,好几次的死里逃生。生命只在呼吸间。
他名叫小刀。江湖人称“刀仔”。据说他的刀又快又准。刀光一闪,例不虚发。出道三年,儆恶惩奸,侠名显著。少年成名,本招人嫉妒,加之年少气盛,不拘小节,被人设计陷害成非礼未成年少女,一时身败名裂,黑白两道高手群起攻之。双手难敌四拳,又不愿过多杀人有伤天和,在几次突围后,慌不迭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暗道:时间是最好的证明,你们迟早会理解我的。
不知不觉,他逃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方圆几百里不见人迹,也不见水源,想找个地方喝点茶吃个包子都不行。几天没吃饭了,肚子饿的咕咕叫,这还能忍,几天没水喝,口干舌燥,头昏眼花,快撑不下去了。他绝望了,这样下去,还没被敌人杀死,自己早就渴死饿死了。
保持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他抓着马的缰绳一直往前奔驰,渐渐地最后一点清明都丧失了,他饿昏了。
醒来时,已是深夜。整个世界清凉、寂静。全身舒服无比。但愿长睡不愿醒,这是第一感觉。然后念头浮上来了:“我肚子好饿”。又惊奇,我现在何方?躺着的不是席梦思,而是很大块的叶子,不似荷叶,倒是像树叶,可是树叶有这么大的吗?还那么的柔软,躺下即不想起来。
“小伙子,你醒来了?”
“是,你是?”咦!他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全身赤裸,却从容淡然,没有一丝邪气。年近中年,却纯洁得如同小孩。是火星人吗?
“饿了吧?”话很简洁,却很人文关怀。
“嗯。这是什么地方?”
中年人递过来一碗粥,粥只是粥,却很清香,闻着已精神一震。入口即化,全身仿佛注入一道热流,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
“什么?你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中年人笑而不答。
“那么,我现在是在幻觉中?”
中年人还是笑,问:“还喝吗?”
“再来一碗。”这粥太香,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饿所以觉得特别香。
“小庄,再来一碗粥。”中年人抬头说道。
“好的,李哥。”树上跳下来一个小伙子,十二岁左右,也是红果果的,一脸的天真无邪。手里端着一碗粥,香气四溢,小刀食心大动,一碗粥霎时间一扫而光。
两碗粥下去,全身清爽,颇重的伤也不觉痊愈。小刀觉得,此时他能一掌打倒一头牛。他有这个自信。
“怎么你们都不穿衣服?”小刀忍不住问小庄,脸都红了,仿佛不穿衣服的是他。
“什么是衣服?”小庄愕然,忽然大悟道:“你说的是这个?干嘛要穿这个?”
小刀无言以对。额,貌似这不是个问题,却又是最难的问题。他陷入了沉思:一定要穿这个吗?最后他想通了:“貌似穿衣服是给人看的,此地荒无人烟,与世隔绝,穿衣服又有何用?穿了可能更不利于形体生长呢。”
李哥、小庄默然,良久。
小刀福至心灵,拜倒在神树下。神树枝繁叶茂,却挡不住空中的那轮明月。
天涯即是咫尺,咫尺即是天涯,没有分别。
李哥、小庄从树中隐去,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小刀赤裸裸地躺在大树底下,安静祥和。
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没有小刀,也没有江湖,没有神树,也没有李哥、小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