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体验一次慢的境界
文/Koala
司马迁说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咱中国人是穷怕了,现在,总是急匆匆,时刻看着时钟,计划自己的人生:一步到位、名利双收、嫁入豪门、一夜暴富、一夜成名……。
在墨西哥,有一个离我们很远却又很近的寓言:
“一群人急匆匆地赶路,突然,一个人停了下来。旁边的人很奇怪:为什么不走了?停下的人一笑:走得太快,灵魂落在了后面,我要等等它。”
我们都走得太快了。然而,谁又打算停下来等一等呢?如果走得太远,会不会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发?
那么,何不停下匆匆脚步,体验一下慢的境界,那怕能有片刻也好。
那是一处中国西部地区的一处平常的小山村,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照在棵棵老树上,照在朝南的窗上,照在小山村人的脸上,暖在他们的心上。
太阳已升到二竿高,十多农人下地耕种了,随行的二、三农人蹲在田埂上,抽着自制的土烟,看着这十多人耕种,从日出,到日落;
家中的妇人,待男人走后,二、三知己来家中小坐,或说说张家长,李家短,或相约下午玩纸牌。要做午饭时间到了,妇人们各自回家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忙的的日子,就是中国传统的春节了。
一位记者访问这小山村。
记者问在家晒太阳的妇人,为什么不搞些家庭副业,家庭收入就能快些增加。妇人说:“我家男人在种田呀,世世代代,农人都是以种田为本,为什么要搞“副业”,急什么!”
妇人站起身,奇怪地看着记者,说:“你问这,干啥?”,然后就又边拉家常,边晒太阳。
记者问在田边蹲着农人:“你们为什么看他们耕作?”蹲着的人仍旧蹲着,抽着烟,眼睛仍旧看着田里,用浓重的乡音说,“就是看呀。”
“为什么看呢,大家一起干,不是会快些吗?”
“急什么!”
记者明白了,一亩地,那几个人也就够了,其他的人真的没活可干,就到那田埂上,蹲着,可能潜意识里也是一种“同舟共济”的表达吧,提早干完这些农活,或许蹲在田埂的时间都没有了。他们不需要着急呀。
这时,蹲着的人们回转过身,奇怪地看着记者,然后问他,“你问这干啥?”。
记者倒是一时语塞。他要怎么回答呢?
要说,因为蹲在田埂上什么也不做,是一种浪费?
要说,“急什么!”---在当代中国,不急,真是件不可想象的事。因为在中国,人们正在为争一个公交车的座位而争执,致老人当场猝死;正在为长长的排队而琢磨,哪个长队会快些,想着如何找个“捷径”;为一次航班晚点而冲安检黄线,大打出手……,人们都在急匆匆生活着;那么多的人,一辈子都在着急。你们怎么就不急?
要说,你们这是在享受中国人罕见的慢的境界?
这是我听说的故事。
一个为红十字工作的欧洲人到了非洲某国,每天起床还是维持他在欧洲生活的运动习惯:慢跑。
他一面跑,一面发现,一个当地人跑过来,跟着他跑,十分关切地问他;“出了什么事?”
欧洲人边喘息边说,“没出事。”
非洲人万分惊讶地说,“没出事?没出事为什么要跑?”
这个欧洲人愣住了。
他要怎么解释?
因为他总是坐在开着冷气或暖气的办公室里,一个开着的电脑前面,他的皮肤很少被阳光照到,他的手很嫩、肩膀很僵硬、腰很酸,因为没有身体的劳动,因此他必须依靠“跑步”来强制他的肌肉运动?
他是不是要进一步解释,欧洲人和非洲人,因为都市化的程度不同,所以生活形态不同,所以“跑步”这个东西……,总之,不是因为“出了事”。
那个非洲人,他生活并享受着的是慢的境界,不需要这样跑步,也有了健壮的肌肉和体魄,他没有失眠、没有厌食、不需减肥,每天都受到阳光强烈照射,从不缺少阳光。
这是“中旅”组织的东南亚十五日游,出发前,导游小姐讲的故事。她让团友们要做好了心理调适:适应慢的境界。
她说,当你到了码头,没有一个办公室贴着时刻表,也没有一个人可以用权威的声音告诉你几点可以到达终点,你就上船,然后就找一条看起来最舒服的板凳坐下来,带着在此等待一生一世的心情。
此时,也许你会发现自己根本也不再去想何时抵达,连念头都没有了:
看着那流动的河,静默却显然又隐藏着巨大的爆发力,看着那沙滩上晒太阳的灰色的水牛,看着孩子们从山坡上奔下来,看着阳光在芦苇白头上刷出一丝一丝的金线,看着一个漩涡的条纹,一条一条地数……。
她说,当你到机场,突然说延误三个小时,那里的人们连动都不动一下。因为预期就是这样,于是你闲适地把机场商店从头到尾看一遍,把每一个金属大象,每一盒香料,每一串项链,每一条丝巾,都拿到手上,看它、触它、嗅它、感觉它。
她说,反正就是这样,时间怎么流都可以。任何一个时刻,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安身立命的好时刻,好地方。好好享受在中国难见到的、慢的境界吧。
我想起中国名著《红楼梦》中的那些忙忙碌碌的形形色色人物:在人生的道路上,为财的、为官的、为势的、为情的,无不行色匆匆,那肯片刻放慢脚步,其结果呢?
这部巨作以这样的一句话作为结束语: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也许那戴着斗笠,裹着一件破披风的宝玉,独自慢慢地走在白茫茫雪地中,进入到他的慢的境界中,此时才得以解脱。
写到这里,又想到小山村的暖暖阳光,想到田埂上悠闲的看田的农人,农家小院中的愉快妇人,我发现自己的灵魂也悠悠然了,也竟然叹息起来,说,“蹲在田埂上看田,真好。”
若有一个家,家前有土,土上可种植丝瓜,丝瓜沿竿而爬,迎光开出大朵黄花,花谢结果,累累棚上。就坐在那土地上,看丝瓜身上一粒粒突起的青色疙瘩---真是太浪漫了。
人生,就是一场持单程票、未知目的地的旅行,旅行的起点不能选择,终点也不能阻止出现,但过程却是在自己脚下;没有一条路没有风雨,没有坎坷,也没有一条路,始终是黑暗而没有光亮;
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遇见怎样的未来,我们只是一味地狂奔,却忘记了旅行的意义。
何必总是那么行走匆匆,就欣赏一次久违的慢的境界吧,那怕只有片刻也好。孰不知,慢,也是一种享受,一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