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不解泪意
作者:王彬
昊和芫是在高一上学期相爱的，那一年她俩都刚刚入校。
昊和芫都热爱文学。芫喜欢读，昊喜欢写。
芫说，你如果不介意，我作你的第一个读者。
昊说，那真是我万中有幸，求之不得的。
芫在读昊的作品时会象吃棒棒糖那样，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嗍吮着；但她也会挑刺一样，指出他作品中的每一个用的不当的词，即使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字，她都不会放过。
正因如此，昊的写作水平进步了许多，他的文章开始发表了。
芫说，不要骄傲，你发的那些都是小报小刊，你还要继续努力，争取在一些有影响力的刊物上发表。
昊说，悉听尊教，定当闭门苦炼，睡柴律己。
那段时间，学校订了《DZ》杂志，每五个学生就有一本。他俩都爱看这个杂志，它不是纯文学读物，但它的发行量很大。里面有许多文章蕴含着人生哲理和处事之经。
芫崇尚这个杂志。她对昊说，你如果能在这个杂志上发表一篇文章，我会更加地信服你。
昊开始向这个杂志社投稿了，他投了近二十篇，方有一篇小品文《QX的爱》得到发表。
虽然是百射一中，那也算中了。芫说，走，喝酒去！
她俩在一家小饭庄上喝了一小点白酒。昊说，非常感谢你的鞭策和鼓励！
芫说，太客气了吧！
……
昊和芫走的越来越近了，他俩已到了无话不说，无题不议的地步。
昊爱芫的秀丽和聪颖，芫爱昊的前卫和帅气。
在一个星光淡淡月光洁洁的夜晚。学校操场边的法桐林里，芫想向昊求爱，但话到了喉咙，又咽了下去。她说不出口。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多么地爱昊，可以说是如痴如醉。她经常性地一个人在宿舍里念昊的名字，一遍，一遍，再一遍。她不觉得烦，她觉得越念越爱。那天晚上，她想让昊牵一下她的手，哪怕就是一下，她也满足。但昊就是那样的木讷。
昊的心里一样爱芫，可他的胆量比芫还小几倍。
就这样，他俩纯情地交往着，两人虽然相爱，却都是有心无胆的人。
昊在学校里出名了，因为他是学校里唯一一个发表文章的人，连他的语文老师都望尘莫及。因此，追昊的女孩越来越多。昊会时常收到一些女孩的情书。在这些情书中间，只有玲的情书能吸引他。
玲给昊的每一封情书，都象是文学作品。无论是文笔，还是语言都接近文学。此外，玲还是一个细心又大胆的女孩。细心，因为她的每一封情书里面都会新的东西，一只千纸鹤，或者两颗幸运星。就说千纸鹤吧，这次她会用蓝的像天空一样的纸来折，下次就换用红的像秋枫一样的纸。大胆，因为她在第三封情书就能写出：“……我知道你和代翠芫被同学公认为恋人，但是我不服输，我会用我的真心和我的气质慢慢地打动你。只要我爱你，我就会永不停止地去追求你，不管是天荒地老，还是星烬斗熄……我会和你共同度过短短的而又漫长的人生，和你到老，和你一起入土……昊，我是爱你的，请相信我。……期待你的回复并接纳……”
昊开始给玲回信了，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深深地爱着芫。只是芫没有向他表达爱意，他不知道芫是不是真的爱他，所以他也不敢向芫吐露真心，怕遭拒绝。
昊和玲相爱了，芫忍着痛转到另一所学校。
芫走后，昊顿觉失落，他知道他爱芫比爱玲要真切要浓烈。但他又逃不出玲给他套上的一张温柔而又甜蜜的网。
芫再也没有和昊联系。昊给她写了好多信，她都没回。她恨昊，十分地痛恨，痛恨之余有点感伤。可是，她又矛盾地发现她的心里还是爱昊的，爱得那样彻底，爱得那样痴迷。
玲在校外租了间房子，她让昊也住进去。从此昊和玲再也不能分开。
玲在高三上学期的时候怀孕了，昊和玲均被学校开除。在女方父母的强烈要求下，昊娶了玲。他们还没到结婚年龄，只是办了酒席，被亲朋好友们认可。
昊和玲结婚后，他们就外出打工了，孩子是躲着生的。昊有点后悔了，他过得很郁闷。一个曾热爱文学的时代青年，一个曾经有过满腔报复的落落大方男子竟是这样的落拓。他在一家不大的私人小厂里打工，拿着极其微薄的工资养着玲和一个正在哺乳的孩子。他在繁重的工作之余，仍旧写作，但他的作品玲不会去看。玲说，生活要现实一点，不要老在幻想中，文学不是你能搞好的。他甚是懊恼，极其沮丧，他和玲吵了起来。他说，文学是我的爱好……
昊开始讨厌玲了，他见到她就烦，心里极是憋闷。当他从同学口中得知芫已经考进北京的一所大学时，他更加郁闷，他时不时地还会想起芫。芫才是他的真爱，芫才是他的唯一，他心里想。
他从同学那里要到芫的地址。他给芫写信，说了他现在的处境。
芫读到昊的信后，流泪了。她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当初没有大胆一点向昊倾吐她对他的爱。她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没能让她心爱的人做他最爱做的事。
芫常常梦到昊，在她的心目中，昊仍然完美。
昊也常常梦到芫，他痛恨自己的无能和草率。
芫给昊回信了，她的信是寄到昊的厂里的，信里充满着对昊的安慰和怜爱。但她也劝昊要好好待玲，她说，一夜枕，百年恩。
昊和芫每周都会有一封信件在邮路上，不是他的，就是她的。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语和道不尽的心声。
昊买了一个小盒子把芫的信都收在里面锁上，放在厂里的更衣柜里。每当他和玲闹别扭时，他就会取出芫的信读一读。
玲越来越霸气了。只要昊一拿起笔，她就会把他的笔夺下来。不是让他给孩子把尿，就是让他带一会孩子，她说，我一天带到晚，这么累你也不帮帮我。
昊忍了一次又一次，让她一回又一回，可玲更是得寸进尺。昊实在忍不下去了，他跟玲提出分手。玲说，你说的倒轻巧，让我痛苦地为你生了孩子，让我的大学梦都破灭了，现在又想甩我，没门！
不知怎么，玲越来越象个泼妇。昊狠心离开玲，来到北京。
他找到了芫。
北方的天气进入秋天太早，冰凉冰凉的空气，偶尔吹起一阵风也是干刺刺的。
芫说：“你怎么有点老了？一脸的沧桑。”
芫苦笑。
昊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不说话？”
昊张开他那张干裂的唇，欲言又止。
芫急了：“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连句话也不说，憋死人了！”
昊开口了，他给芫讲了他和玲闹别扭的事。
芫听后，心里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被什么卡住了，紧紧地卡住了。
昊说：“芫，你可知道我真正爱的人是你！我永远都爱你！”
芫投进昊的怀里。
昊抱着芫，两人相吻，泪雨滂沱。
芫问：“你真的爱我吗？”
昊点点头。
芫说：“你如果真的爱我，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昊点点头。
芫说：“你回去，和玲一起把你们孩子抚养长大。你能听我这句话吗？你既然爱我，我相信你会听的，对吗？”说完这句话，芫的心刀割一般。
昊听到芫的话，很是失望。他吼道：“代翠芫，我恨你，永远恨你！”
昊的话像雷霆一样震耳，像悲马嚎叫一样嘶哑，像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地锥芫的心！
昊走了，没有回头。
芫望着昊的背影——疲惫的背影。她心里充盈着满腹的委屈和无奈，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她想哭但又怕昊听见，她的心碎了，裂肺断肠般的疼痛。
秋风又起，吹远了昊……
芫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