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季，没人经过第三章
十二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刚好是星期六，我打开电脑上网查资料，顺手开了QQ，很多头像亮着，浅夕也在。我想和浅夕打招呼，想和她说圣诞快乐，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而已，只是最近那个浅夕让我有点无所适从。我能感觉到现在浅夕的心里只残存最后一层薄薄的防线，我还是在逃避浅夕的脆弱。现在的浅夕就象悬在细线上的琉璃杯，我小心翼翼，生怕万一的闪失就会让一切无可挽回，生怕任何哪怕是不相关的话就会成为导火线。只是我的无动于衷就能让一切回到正常的轨道吗？我应该做些什么了。
我点了浅夕的头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开始发送信息：
“浅夕。”
浅夕很快地回复了：
“嗯。”
“今晚平安夜呢，圣诞快乐。”
“谢啦，你也是。”
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刚才的决心有点动摇。正在犹豫的时候，浅夕却开了视频，我点击接受，只是我这边没视频设备。视频连接成功，浅夕出现在屏幕上，我戴上耳机，甚至能听到浅夕打字的声音，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以对话，只是我们都选择了继续打字。浅夕发过来一条信息：
“你那里现在下雪没？”
“没呢，真是可惜，要不然就更有圣诞节的气氛了。”
“嗯，我这老不下雪。对了，圣诞节打算怎么过呢？”
“还不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你呢？”
“呵呵，一样一样。”
我认真地看着屏幕，看着浅夕脸上微微的笑意，似乎又是从前那个熟悉的浅夕了，但我从不敢肯定浅夕真的象她看起来那么平静。其实我原来打算送浅夕个圣诞礼物的，只是前段时间那个反常的浅夕让我心慌，打乱了日子原来平静的脚步，等我回过神来时圣诞节已经近在咫尺了，只好另做打算。浅夕安静地微笑着,看着摄像头,而我从屏幕上看就觉得浅夕是在看着我,也是这时我才发现,浅夕的头发长了好多,垂下来已经到肩膀了,微微有点遮住脸,看起来成熟许多的样子,也漂亮了.浅夕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转向屏幕继续打字:
“有没有我的圣诞礼物啊?”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哥们儿给你补一个怎么样?”
有那么一会儿,浅夕没有回消息过来,但我能看到浅夕,我能感觉到浅夕的存在,所以心里是踏实的感觉.我没告诉她关于我原来就准备送礼物的打算,既然已经错过了,就没什么好提的了.只是看着屏幕上的浅夕平静的样子,我知道她一定不是在想关于礼物的问题.
“其风,我爸爸要回来了.”
浅夕答非所问的回复很突然地出现在屏幕上,这样的话让我一时措手不及.浅夕以前和我说过她爸爸的事,但平时很少提及,现在浅夕突然告诉我她爸爸要回来了,她真正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应该要有什么样的反应,但看着视频里的浅夕,我决定还是要说些什么.
“噢,是吗?很突然的样子嘛.你有很长时间没见你爸爸了吧?”真的是很烂的回答,还不如不要说呢.
“嗯,好了,我还有点事,先下了哦,回见.”
不等我说完再见,浅夕就中断视频下线了,我的脑子就象视频窗口一样突然一片空白,看着浅夕那个灰暗下来的头像我回不过神来.
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下完资料了,到了很晚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竟然忘了依米说圣诞快乐,也忘了要给她买圣诞礼物,我到底在想什么啊.十二点的圣诞钟声响起的时候,雪花还是轻轻飘落了,我还以为这会是个没有雪的圣诞节.
原来有太多的事情出乎意料。一时间，好像什么都乱了。
十三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下午上完课回到寝室时,电话突然响起来,我接起电话:“喂,你好.”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回应,我加重语气:“喂?”那边同样是不大肯定的语气:“浅夕?”我瞬间失语,那样熟悉而又陌生遥远的声音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夕夕,是爸爸.”见我不说话,那头更加肯定没有认错人.我抓着话筒发愣,也许是太意外,也许是想过千百遍的虚构终于成为现实让我太不确定.一时间电话里是让人窒息的安静.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爸爸.”不过短短的两个字而已,我的眼泪就已经不客气地滴在了话筒上.有多久没有叫过爸爸了,几乎要对这两个字的发音陌生了.听着我哽咽的的声音,爸爸似乎有点自责: “夕夕别哭,是爸爸不好.爸爸应该早点回来的.”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回来?爸爸你已经回来了吗?”爸爸顿了顿才说,还没有,不过今年爸爸想回来陪你和妈妈一起过年,好吗?爸爸的声音还是象记忆中的一样带着满满的宠溺和关爱,我有点不相信爸爸在这么多年的离开后真的会回来过年.我知道日本和中国并不是那种遥不可及的距离,但总有些事情让我和爸爸之间似乎比隔了山隔了水隔了茫茫的海洋更遥远.尽管爸爸在我小时候就离开了我和妈妈,但我对爸爸却从来没有过怨恨,我相信爸爸有自己的苦衷,尽管他从来不曾解释过,而爸爸对我也从来不曾冷落过.妈妈应该也从来没有怪过爸爸吧,和妈妈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听她责怪过爸爸,妈妈从来都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从爸爸走的那年算起,爸爸离开已经有十年了吧.每年的圣诞节前夕我总是会准时地收到爸爸寄给我的越洋礼物,有时是一个精致的风信子,有时是一个地道的日本风格的瓷杯.今年的礼物我也已经收到了,是一套做工精细的日本和服,现在在我的衣柜里静静躺着.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日本,而喜欢的原因就是我 从小就开始迷恋的日本漫画,那些灵动的画面是我生命里最温暖的感动.
“谢谢爸爸每年的圣诞礼物,我都很喜欢.”
“傻孩子,你一直都是爸爸的宝贝啊.”
“……”我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其实我一直应该知道的,不管我和爸爸之间隔着多远的距离,我依然是爸爸的女儿,爸爸依然是那个对我疼爱有加的爸爸.
“夕夕,爸爸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
“嗯,爸爸你说吧.”我平静了一下情绪.
“爸爸和你妈妈商量过了,知道你从小就对漫画很感兴趣,现在爸爸准备帮你在日本联系一个美术学院,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年过来作一个美术测试,以你的基础通过测试应该没问题的,那以后的四年夕夕你就可以学自己喜欢的专业了.你看怎么样?”
我听着听着就愣在那里了.我真的是很喜欢漫画,做梦都想学,可是当这个小小的愿望变成现实砸在我身上时,我又开始犹豫了.要我离开妈妈离开朋友离开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土地去到另外一个国度,我真的可以走得毫无留恋吗?
“爸爸,这件事让我再好好想想吧，等你过年回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答案的,好吗?”
爸爸似乎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吧.夕夕,爸爸知道这件事要你做个决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仔细考虑吧.在学校要懂得照顾自己啊.”
“嗯,我知道的.”
“好,那先这样了,爸爸会尽早赶回来的.”
“好的,爸爸再见.”
“哎,再见.”
挂上电话,我还在想刚才对话的真实性,太突然的事总让我觉得不现实,包括爸爸的电话和去日本学美术的事,我一时理不出头绪来.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去吃晚饭了,我收拾了一下,准备下楼.
可是等到了楼下,我就觉得没胃口了.我想了想,改变方向,跑到机房上网了.挂上QQ,发现很多朋友都在,还有,其风,终于还是遇上了.我就对着电脑坐了一会儿,看着QQ里的头像一个个生动起来,对啊,明天是圣诞节,原本就应该这么热闹的.接收下了那么多信息,一一回复过去真诚的祝福,其风的头像也终于有反应了,他只说,浅夕.我回过去一个看似平静的字, 嗯.其风接着说,今晚平安夜呢,圣诞快乐.这应该是最合时机的话了吧,这么想着我也就顺着其风的话往下说.和其风很久没见了吧,如果我决定去日本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那么,很久以后其风还会记得我的样子吗?于是我开了视频,,现在其风应该看得到视频里的我吧,我继续对着屏幕打字,我想这样的我看起来还会是以前那个浅夕,不想再在其风面前失常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圣诞节的事,我的心就开始一点一点沉下去,我是不是真的要离开呢?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突然很冲动地把一行字打在屏幕上发了出去:其风,我爸爸要回来了.发完了我才回过神来,我为什么要告诉其风这个呢,他也不能说什么的吧.这么想着就后悔了,确实是唐突了.
当其风略显局促的回复出现在屏幕上时,我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莫名其妙,如果是以前,我应该不会这么冲动地说出不该说的事吧.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挽回这么尴尬的局面,我决定走为上策.说完再见,我以最快的速度下了线,现在已经顾及不了网络那头的其风会怎么想了,我怕再说下去,会越描越黑.
走在冰冷干燥的空气里,好像今天的气温有些降下来了吧,其风那儿又下雪了吗?会是一个有雪的圣诞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