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生·一个梦
少室山下,空山幽林,我自抚琴对弃,以慰寂寥。不曾想,花林之中,伊人一语惊醒梦中之人。回首时,她笑意盈盈,举手投足间虽难掩稚嫩,然亦自有一股洒脱风范。我曾以为,举世唯山林雀鸟以为知音、黑白自弈以为对手。那知,她一句点拔顿解我混沌之局,一曲《考槃》竟慰我多年之憾。诚知,这三十余载并未虚度,唯有她才是值得我用一生去追求之人。
一曲既完,她径自离去,一驴一剑、淡黄衣衫,刚才之事,在她只是如过眼云烟,风萍聚散,不着痕迹。而我则如石像般,留在原地,久久不舍离去。她时而有孩童天然之举,时而眉宇之间,隐隐有些幽闷之意,我虽为之倾慕,然却也是初识,自是不便问女儿家心事。思虑间,想到她弹的那曲《考槃》,再想想自己对她的思慕之意,灵光一闪,放下吃饭睡觉之俗事,两三天的功夫,一首新曲由此而成。
想来亦是有缘,新曲既成,理当弹与知音听,正在我四处寻她不得芳踪时,竟发现正有三人与她纠缠不清。随手帮她打发了二人之后,我按捺不住要将曲子弹与她听。“考槃在涧,硕人之宽。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天一方……硕人之宽,硕人之宽……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独寐寤言,永矢勿谖,永矢勿谖……”只见她听着曲子,明眸流转,脸颊微红,想必是已然知晓我的心意。
原想,少林寺传话以后,我再邀上郭襄姑娘,把新谱的曲子再弹一遍给她听,以表明自己的心迹。若终能与伊人为伴,则我此无再无他求。谁料,接下来的少林寺一行,竟大出我所预料。虽费了很多心力,竟不能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奈何,而此前我竟许下“终身不履中土”之狂言。果其不然,现在要自食其果。此刻,我已顾不得新曲、伊人,传话之后便飘然离去。
虽已比武之事,胜负难免,然我有承诺在先,自是无颜再见郭襄。在回西域的途中,我还是忍不住向人打探了与她有关的一切情况。原来她是名满中原的仁义大侠郭靖和前丐帮帮主黄蓉的次女,东邪黄药师的外孙女,人称“小东邪”。也终于明白,她眉目之间隐隐的惆怅,乃是因久慕与她颇有渊源的神雕侠所致。她这些年来,之所以芳踪不息,原是为了寻得神雕侠的踪迹。以她的家世和条件,若真想要找一个人结为伴侣的话,想来必有多少青年才俊会趋之若鹜,而她却并不为之所动,原是因为她心中早已有一座高山。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想我终于懂了她的心事,于是将自己为她谱的新曲写了出来,虽然我在诗词上的功底有限,但还是在最后题了四句话一并托人带给她:“卿心只为杨君守,吾心只为伊人开,沧海之水巫山云,何时候得芳踪来?”,落款为昆仑山何足道。
我回到了昆仑山,日日在山顶遥望,总想着或有一日,她找杨大侠找累了,想起这个专门为她谱曲的人,会来此一聚。可日复一日,梦终究是梦,她从不曾来过。
后来,听人从中原带来消息,说是她寻杨大侠不着,最终在峨眉山落了脚,创了新派,入了道家。而我等她不到,于是只好将一片痴心沉于冰底,自此不再迈出昆仑山一步。
她用她的一生守住了她的梦,我也用我的一生守住了我的梦。或许,爱原本就是一个人的事,也唯有如此,爱方能长久,梦终究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