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鬼

这天清早，竹叶还在滴露，富通婆就来到北成下。踏进竹林，富通婆就开始纳闷：今天这鸡咋就不叫了？

这北成下，前临北溪，后靠龟丘，长着大片大片的竹子，风景秀美。在以前，这里可是约会的好地方。而今，竹子翠绿依旧，空气中却渗着浓重的鸡粪味。味是臭了点，却富了一方的村民。前几年养鸡也就是三、二家，如今以发展到二十多家。每天清晨，这里便定时地演奏着交响乐，气势磅薄。这声音味道，年青人自然不喜欣，老人却不在意，粪臭鸡鸣，倒让他们觉得舒坦踏实。约会的人少了，晨练的老人却渐渐的多起来。

在晨练的老人当中，应数富通婆最有老福。富通伯死得早，只留下一个女。为了谋生，富通婆边种田边买冥币，偶尔也替村民辟邪驱魔。后来名气大了，田也不种了，专门作法治病。她作的法和别人不同，除了烧香烧纸钱，还要用上几味山上的草药。凡是经她作法的，总十有六七会康复。一时间名大噪，后来更听说她身上带了邪，能通灵，大家也就愈加的尊敬她。前几年，女儿嫁给了养鸡的刘三儿，富通婆还是坚持一个人住，因为有点积蓄，生活过得自由自在，北成下是她每天必来的。

刚走几步，富通婆就见到木屋旁有一伙人，都是男人。他们或坐或蹲，或是靠着竹子，神色凝重。富通婆第一眼就看见刘三儿，但没有出声。听着听着，富通婆不禁用手重重的拍拍大腿，喊了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我昨晚怎么就没想到！”声音突如其来，大伙整齐的转过头。刘三儿赶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姨，您――没想到什么？”

刘三儿生性豁达，尽管心里难受，他还是立即堆上了笑容。在村里，刘三儿最早养鸡，最先致富，规模也最大。两个顺利年就还清了债，还盖了新房。没有了包袱，原以为可以大干一场，谁知一夜之间，棚里的鸡趴了大半，不死的也在候着时辰，而远近大小的鸡棚也是无一幸免。是鸡瘟，大家都知道，但面对这样的天灾，这群辛劳的汉子除了难过就是猛抽着烟，束手无策。此时，富通婆的一句“怪不得”却让他们来了几分精神，相继围了过来。

“三儿，我昨晚几点出来？” 富通婆压低了嗓门。

“大概十点吧。”

“从你那儿出来，我就走到――走到前面，本来这儿挺光的，不知怎么的，昨晚特黑。走着走着，我就见到一个人，挑着一对大筐，我以为是贼，于是加快了脚步。那人突然回过头，哇惨！这哪里是人，高高的冠，尖尖的嘴，下巴还晃着两团肉，着实吓了我一跳。一见到我，它似乎也害怕，就一溜烟地化了。这世上鬼怪多的是，我也见过不少，心想自己又没做亏心事， 昨晚也就没有太在意。现在才明白，你们的鸡全叫它给“收”走了！人有命催鬼，鸡也一样。”

“那它要是一年来他妈个两三回，我们不是全完了！”小黑子差点落泪。

“黑子，别慌，你忘了我老婆子是干什么的，就算赶不走它，咱们还可以供着它，说不定它还会保佑呢！”

大家无话，默默地把口袋翻了过来，把钱凑在一起，交到富通婆手中。共有五百多块。富通婆接过钱，匆忙走了。望着她的背景，他们似乎看到了希望。

午饭时分，富通婆在“鸡鬼”出现的摆了一张桌子，围上红色的绣花桌裙。桌上，有猪头，鸡，鸭，鹅和鱼，叫“五牲”，是最高级的供品，也只有“五牲”，才能表达最虔诚的敬意，大家都这样想。点上香，人们轮流地拜，男人拜，女人拜，连孩子也来磕头，富通婆则手拿着红花（石榴枝）在一旁作法。人们心中祈祷着，口中默念着，拜一次，再拜一次，生怕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一片心意。

就这样，祭拜一直持续到午后，富通婆才收了坛，把供品分了。提着供品，大家满怀希望地回家。

然而，第一天，鸡还是照样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