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早市
“美丽”的早市
市场诡异，疯草一样昼夜膨胀，街头巷尾，无处不在，甚至主干道也有八小时的早市，某天你会发觉，叫早的不再是成群的麻雀，而是那些满街吆喝的“吃不起”饭的“市井”。
昨天听说，五十岁的老“城管”被打了，掴了三个耳巴子竟不敢还手，这事有些蹊跷， “城管” 本是管人的，倒是被打了。打人的也迷糊了，说：“这个傻子，咋不还手了哩？要是还手就好办咧，讹他俩钱儿。”
宽阔的双河路，被“晚娘们”换了一个靓丽的乳名，喜欢它的人这么亲切地叫它——“迎春早市”，像张柏芝的儿子，一夜落地就会疯狂迎来庆生，二百里路的菜贩半夜赶来，马路上江湖混杂，草寇纷争，但无论如何演变，“我的地盘我做主”是颠扑不灭的硬道理。坐地户的直系和嫡系是市场流动的主脉，他们因强悍而血性，因仗义而守财，所以外乡人只能占据市场的边角旮旯。
早市有早市的规矩，如同兰州面馆，贴着：“本店清真，外菜误入！”
生在“乱世”，就不要怕刀走偏锋。睡在“闹市”，也就不能怪罪噪声爬床头了。
你听，窗外百米远的马路上鸡鸣狗吠，机车轰鸣，“旧手机换铝盆，旧电视换高压锅，旧……前二十号白送铝盆。”混杂的人们开始核对矫正自己的排位，因为自己的先后顺序而争吵，并不断嘱咐前后的邻居：“她婶子，我在你后面，她大爷，我在你前面，咱谁也不能让他插队……，哎哎哎！卖货的，明早还有白送的活动没？”
只得悻悻起床，拉开窗帘。
乌压压的人群早已浮动在双河桥畔，蚂蚁一般忙碌穿梭，一棵棵的白菜被剥的肉质鲜嫩，大把大把的叶子被丢到河里，还有整筐的冻萝卜，一堆堆的鸡和鱼的内脏。哦，你担心双河吗？多余了，没有担心的必要，小时美丽的双河早已河淤泥堆积，垃圾覆盖，水，早就死了。
它也是有功劳的，养活了一街饿不死的“市井”——用它的死。
突然想到了三年前的环城公园， “酒旗随风展，车轿绵如链”也是这般的热闹，景点内也有水，清灵水质，像眼睛，是政府统筹规划和治理多年，投资无数提升城市形象的，所以那些水一定得活，还要让它欢快地活，给它配上万人的歌舞够不够？不够，还要彻夜的灯红酒绿，信男信女的执手凝噎。可景点大批游客往返滞留，还有地摊市井吃喝拉撒的污水却慢慢渗入地下，像午夜凶铃，游魂般从一个地方潜入，然后从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流出，景点外的水被慢慢侵害，含冤致死，还有那些没有活水喝的人。
……
你曾担心那些吃不上饭,赤脚菜农的生计，担心他们的辛劳缩水，担心他们的衣食羞涩，会怀着热乎乎的同情和寒凄凄的悲悯去买下寒风里一个瑟瑟发抖人的最后一堆萝卜，而自此觉得形象贸然高大，情操无比高尚。当你把菜大气地放在车上时，还不忘环视四周，看芸芸众生里，唯有你无比荣耀，因为你，富有爱心，所以极度快乐。
你还不去计较那些蔬菜的价格和缺斤少两行径，尽管戴着毛茸茸的耳罩的人说：“一看哥就是个文化人，毛儿把兮的小钱，也不在乎，你看看，三斤三两，三八两块四，称高高的，饶你一棵葱，就给三块吧！”
他那几百斤的老婆百忙之中也会扭过头来：“你个瞎眼的老东西，啥文化人，人家是教授哩……，你再捎上二斤芹菜，趁早，大哥，两块钱你拿着一捆，今日放血哩。”
其实，她根本没看你，手里数着大额的票子，唾沫星子飞溅。
不在乎这么一捆菜是否能够消受，你在乎此刻的心情那么令自己感动，连枝头的鸟儿都为你跳跃，你因此毅然抱回一堆“高风亮节”，掏腰包为“农民”兄弟做点事，心安理得。
可当你刚走出五步，隐约听到，“这些穷老师心思细得象针尖，手里没有几个钱，买菜又少还要便宜的，不费点口舌，不动个心眼，你赚着他那两毛壳。”
回过头，那个几百斤的老婆正口若悬河，向同样数钱的“菜邻”传经送宝，然后一起发出刺耳的讥笑……你觉得颜面尽失，自尊被剥的赤身裸体。
几十米外爆了漆的三轮单车，一叶孤帆似的靠在路旁，一个满身褶皱的老男人，站在枯树下很贼很贼的风里，抽着因僵硬哆嗦的手指而夹扁的劣质土烟。
你走你的，他说他的：“买的菜啊，多少钱？”
“五块！”
“贵咧！五块钱，我能送你半筐，早市那些卖菜的都是二道贩子，都是城里的农村人……暴发户！”
你停下来问：“你咋不到市场去卖？”
他“嗤”地笑你：“嘲巴兄弟，摊子费支不起哦，还有卫生费哩。你给啊？要是分个旮旯，谁买？喝西北风？”
“那你咋不去早市？”又问，分明有些讨人嫌。
“人家都有主哩，都在城里住，半夜就扯了绳，你只能把菜倒蹬给他，那一层皮就没咧，你要是不贩给他，自己卖，离着早市近了，人家就玩拳头揍你，霸道着哩，城管都不怕，还怕你！”他吐了口吐沫，这口烟下得忒狠，鼻孔里竟然没有回烟。
市井，竟有这么多的道理“游走”。
你能说，存在的都是合理的？......哲理，有时候也是闲人的“闲语”。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势单力薄的人只能隔离自己，保持心性。
“一弹指六十个刹那，一刹那九百个生灭”读罢此言，听到马路喧嚣，“芹菜二斤，不买就走了啊！”
一个坐地户的悍妇破嗓地喊道“他娘的，别听他的，天下就死不净这些卖菜的！”
……
川流不息的人群，高低起伏的叫卖，为这个城市增添了一道“活力四射”的“美丽”风景，但我的心里并不“美丽”，阵阵凉风象尖刀一般划过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