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人们-父亲•父爱深沉(5)
(接上一章节)
在家里没有用上液化气之前,父亲也会利用闲余的时间到山上去砍一些柴火回家储备的,特别是到村里“分山”的时候。那时,每一年,村里都会组织一到两次的分山,所谓的分山,就是在那天,村里会大致的划定一个区域,村里的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都可以到这个指定的区域去合法的砍阀柴火,并且能把砍下的柴火挑回自己家。
到了“分山”的那一天,全村的人们好像都会铆足了劲,青壮年会是这一天的生力军,要在这一天争分夺秒的多往家里挑回一些柴火,因为一年中像这样的合法砍阀柴火的机会并不多。其实当时我们农村“分山”的这种做法真的是挺好的,除了我们村是这样做,附近的村庄也是这样做的。
我们村设置了几个护林员,护林员每天都会从早到晚的巡逻他所负责的山林片区,一是为了山林防火,二是要防止山林不会被人偷砍,如果是外村人偷砍被抓到,是会被揍的,本村人被抓到,是会被罚钱的,而且还全村广播通报批评。民间还有一种传言,说是村里的一些妇女上山去偷砍柴火被护林员抓住了,为了不被罚钱,不被村广播通报,只好对护林员进行性贿赂,对于此,一些青年大哥哥们在聊天是说得有声有色,有一些还宣称亲眼看到过,详细描绘到了在哪一片山林,在哪一个杂树丛中,连细节动作都讲得连比带划,声色具佳。我想这应该是他们看到过了一些黄色小说中的描述吧,在现实中应不太可能发生。因为在乡间,如果一旦确有一些类似的桃色新闻发生,消息会如台风般略过,男女主角的名字会立即浮出来,但事实上从来没有过。但这样的故事听着确实是挺能吓到人了,我想搞不好这些故事还是村委们特地鼓吹出来吓唬人的呢。
因为平时能很好的保护我们的山林不会被随意的砍阀,然后通过观察,知道哪一片的山林在什么时间可以砍阀了以后,村里就统一的的允许去砍阀,这样的管理,对于山林的保护真的是挺好的,很合理的按着山林树木的实际生长周期,生长情况来科学管理。
到了这“分山”一天,我们家也是会一样的忙,父母亲也会是起得很早,而我和妹妹好像也会起得特别的早,不过好像好几乎每天也差不多都是这样吧。因为小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过想睡懒觉,好像每天我们大家都起得很早,在那个时候,似乎没有懒床这种概念,也许是小孩子吧,巴不得天亮得快一些,因为天一亮就可以有很多的小朋友一起玩,有很多的东西可以玩,不像现在参加工作了,包括从初中起,就特别的爱赖床,一到周末或是不用上班的时候,几乎就睡到下午去,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饿了,都不想从床上爬起来。而在大学的时候,因为赖床而逃课,那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事情了。
我和妹妹起床以后,妈妈会会告诉我们,早饭已经做好了,让我们自己吃,乖乖的呆在家里玩,别乱跑,然后就和父亲一起出门了。出门时,身上自然是带着砍柴和挑柴用的家伙。我和妹妹也算是老实,在吃过早饭后,还真的是不会乱跑,就在自己家的屋前屋后,逗那些小鸡玩耍。我们会发现很多行色匆匆的大人们从我们家房前房后的路上经过,虽然匆匆,但不是那种焦虑的匆匆,而是一种溢着收获的喜悦的匆匆,都是一种小跑的状态在行进。不用很久,我们也会看到父亲挑着一担子柴回来了,可能是扁担太小,我总是会觉得父亲肩上的那个扁担都已经有一些被压成一个月芽形了,而且随着父亲小跑的步伐,扁担两端的柴捆还很有节奏的上下振荡,一回到屋前的院子,父亲就把那两捆柴放到院子里的小晒场上,很快的把绳子抽出来,偶尔会匆匆的进到厨房里喝上一碗的米汤,然后又很快折身到山上去挑柴去了。
我想父母他们两个是有分工的,父亲是男人,当然是会要多做一些更苦更累一些的活,所以像挑柴下山回家这样的活当然是父亲多干一些了。而妈妈应该是在山上,主要负责砍柴和把把柴收集起来的。所以中午的时候,父亲挑柴回到家,会匆匆的喝上一盆的稀粥,然后再用一种锑做的餐盒子装一份午餐送到山上给妈妈。
就这样一天下来,父亲上山下山可能也得有个十趟八趟吧。所以到了傍晚的时候,因为太劳累了,大家的脚步都会很自然的放慢了下来,父亲也是一样。在这个时候,家里的那个小院也已经是基本摆满了新挑回来的柴火了,空气中充盈着浓浓的山上才有的那种松木针叶的味道,味道中可以感觉得到绿色,还混合中太阳的那种黄黄的味道。
在不是分山的时候,父亲有时候也会到山上去挖一些干枯的树根回家来作柴火。在我们村,挖那些干枯的树根不算是违例行为。挖树根可是一个重体力活,你得把树根周围的泥土给基本上刨掉去才能把树根挖出来,树根有多深,大概就要刨多深。而山上的那些树的树根通常都是比较大,扎根也会是比较深的,因为没有深入泥土中的树根,山上的树木可挺不住山风的刮咧。
有时,父亲可能会花上一天的时间才能刨出一个树根挑回家,甚至有些时候是要花上两天甚至更多的时间。那时的民风真的是比较好,当别人看到一根快要刨出来的树根的时候,是不会动贪心去加把劲把那个树根刨出来拿回家的,因为都知道,那已经是有人在刨过的了,所以一个已经开刨了的但又未能拉出来的树根,在那放一个星期,都不用担心另外有人会去把那个树根刨走了。我想,现在我们村在对待刨树根的这个事情,民风应该依然良好,但可能现在也没有几个人再去刨树根作柴火了,估计“分山”都没有几个人去砍柴而取消了。这年头还在用柴火的人应该已经不多了。
树根刨出来后,拿回家劈开,成段晒干后,做柴火是特别的好,因为它们耐烧,有一点像是火炭,也不会冒出很大的烟气。天气冷的寒冬季节,在没有暖气的南方,我们家乡又紧靠着海边,空气特别的湿冷,呆在屋里穿太多的衣服都不顶用,而在那个年代,更不要奢想空调,因为我们连“空调”这个名词都可能尚未听说,因此,在屋里生火取暖几乎就是唯一的选择,别无它法,除非你乐意把自己卷缩在被窝里。而用树根来生火取暖,就是最好的选择,在屋子里燃着一个火盆,一家人围坐在火盆边取暖,看电视,火盆中的树根被烧得红红的,但几乎又没有什么火苗,几乎没有什么火烟,时不时烧得红红的树根因为受热爆裂,发出细小的“啪啦”声响,弹起几颗火星,那画面特别的有爱。有些时候,家里还有亲戚朋友送的一些叶子粑(我们家乡一种自制的风俗小吃),父亲会拿来一两个,用一根树枝叉住放到火盆上烤,直到它酥软,香味四溢,家里人再一起分享,平淡而又幸福,屋外时不时一阵呼啸而过的寒风,在这时都犹如一段美妙的音乐。父亲很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来吃叶子粑,我也很喜欢叶子粑被烤得酥软的这种味道,但其实我更喜欢吃冷硬的,多少年来,父亲都还一直笑话我不懂得欣赏美味呢。
每年入秋后,父亲都会抽一些时间到山上去挖了很多的树根,凉干后把它们放在屋檐底下,像是一个又一个的根雕艺术品,父亲只会把它们中的一些劈成块、段来做柴火取暖,一些树根从我懂事起就一直放在屋檐下,直到我们搬离老家时,它们还是没有变成柴火,依然是树根。我想父亲当时到山上去刨那些树根回来时,目的确实就是用来做柴火的,但当他看到挖出来的树根的模样还不错,就没舍得把它劈开了做柴火,而是宁可再废些力气去挖一个树根,于是留在屋檐下的树根不知不觉的多了起来,可能这是他对树根美的一种本能欣赏,只是可能当时他都没有意识到。后来我们搬家离了乡下的家,那些树根,父亲也没想到要带上一两个,而我想,那些树根一定也会很快的被我堂伯他们很快的作为柴火烧掉了,因为堂伯他们家在我们搬走了以后,很快的就借住了我们家的房子里。
再后来,到了我读大学了以后,父亲才是真的有意识的玩起了树根来。据说他为了购买一个云南那边山上挖出来的树根,所办理的手续文件,叠起来可能都可以和那个树根等高了。树根终于运回到合浦了以后,父亲请根雕工人顺着原来树根的天然形状,雕出了一个连带着七个座位的茶几,应该是挺大挺漂亮的。树根茶几在制作完成以后,在我们们镇一时传为了佳话,很多的人们都知道了这个事情,正是因为很多人的传说,所以我也才知道了这个茶几的一些事情。据传当时茶几做好了运送回到后,因为它的大和沉重而无法通过人工从车上卸下来,更不用说要抬到楼上,所以还动用了一台小的吊车,因此围观这一“壮举”的人们还不少。许多人都和我说过父亲的这个树根茶几的大气以及精美,就是奶奶她老人家提到这个茶几的时候,都会啧啧的称赞,但我却从未见这个茶几,因为父亲把它放到了他的办公室那,而他的那个教育组长的办公室我从来没有去过。
虽然奶奶也忍不住的称赞了这个根雕茶几,但因为这个事,父亲可没有少被奶奶骂的。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也知道中国的房价是很贵的,而且是贵得离谱,由此可见,中国的房价是多么引人注目而又神奇的一个现象。我在那段时间打电话回去给奶奶的时候,奶奶总是说:“我说你爸啊,花钱就是大手大脚,尽整一些没有用的玩意,要是他能把那几万块钱给你,那你都可以在城里首付一套房子了……”。“首付”这个词语居然可以从一个大半辈了生活在农村,在小乡镇里的,没有受过任何正规教育的老人的嘴里说出来,我不得不佩服于它的神奇的魔力。在电话这头的我忽然想到了老家屋檐下的那些树根,我想,父亲一定是很怀念他们的。
父亲在做了上面提到的那个根雕茶几后,有一段时间他对玩树根真的有一些着迷了,甚至是上瘾。他在我们镇周围的村庄里,不久又还淘到了一个树根,也被做成了茶几,放在了我们家的客厅里。这个茶几我是见过的,而且还在这个茶几那陪着父亲一起泡过几次的功夫茶。说实在,树根雕的茶几还真的是有非同寻常的艺术感觉,沉稳庄重,大气而又不失精致,用这样的茶几来泡功夫茶确实很享用。
那一阵子,在父亲的影响下,他的好几个朋友也热爱上玩树根,于是他们经常利用闲余的时间一起到乡下去淘树根,原来那几个朋友是要父亲去帮他们淘树根的,孰不知一来二去,父亲自己还又淘了几个树根回来,就放在我们家住的家属楼的楼下,就不知道他的那几个朋友是否也会是一样有这么丰厚的收获。
在我的新房子快入伙前,父亲问我是不是也要一个根雕的茶几,他说如果我要,就让我自己从楼下那几个树根里随便选,让人雕好以后,托车送到南宁给我。虽然我确实也很喜欢根雕茶几,也梦想拥有一个,但我觉得那玩意有一些占地方,本来房子就不是很大,而且根雕茶几和我房子里的家具也不很搭调,所以我就没有要。但父亲还是送了一个非常漂亮精致的根雕花架给我。这个根雕的花架真的是一个美仑美奂的艺术品。它是父亲去海边人家那淘到的一个红树的树根。这种树是长在海涂上的,海水涨潮时,它们会被海水完全的没过,当海水退去时,它们又裸露了出来,因为它们通常都是一整片的生长在一起,所以成了林,也就是我们常听说的“红树林”。这种树由于会经常的泡在海水里,特别是树根部分,所以它的树枝和根部都是非常的坚韧的。父亲把淘到的这个树根,顺着它原有的姿势,请人做成了一个可以错层放置两盆花的花架台。非常的漂亮,盘根突兀中又不失精致,而且也是非常的庄重精美。原来我看到这个个头不算很大的树根花架时,我想我一个人是完全可以把它从车上搬下来的,但到底还是要两个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弄下了车,幸好上楼的时候还有电梯。
也许父亲的身上多少带着一些知识分子的气息,所以我们的家虽然一直都不是属于那种富有的人家,但父亲总能在这种平淡中给自己,给我们带来一些独特的快乐,独特的雅意。
父亲除了玩赏树根,还玩赏过石头,也都是我上大学以后事情。玩赏树根可能还会花一些钱,但石头可能就是一分钱都不花了。出去外面玩的时候,看到漂亮一点的石头就捡回来,洗干净后,在父亲的眼里就成了一个艺术品。父亲有一个做警察的朋友,不是我们本地人,好像是百色那地方的人。因为他知道父亲爱收集一些石头,于是这个警察朋友有一年在回老家过春节的时候,就到他们当地的山上捡了好多的石头,足足有一个编织袋那么多。当那袋石头被抗着送到我家的时候,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