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梦呓（一）

1

我四岁的时候，有一天中午酷热难当，比我大三岁的五哥便带我偷偷到树林中洗澡。那是一个大坑，里面注满了水。我们小心钻进水中，水几近没顶，但浑然不知危险，只是尽情嬉戏，熟料父母突然而至，见此情景，又惊又吓又气，提起我俩，好一顿巴掌。不知父母不至，我们会不会淹死。

2

六岁时，我家从油坊院子搬到小山上。旧屋拆了，新房还没盖好，只好借三叔家的一间屋子暂住。有一天同三叔的儿子玩耍，我俩同岁，玩着玩着却恼了，打起架来。我打烂了他的头，鲜血直流。回到家被母亲锁在屋内，打个半死。任谁叫门好也不开。奇怪的是她边打边哭。直到打得我哭喊发誓：“再也不敢”，她才罢手，但泪水还在流。现在想起，母亲那时或许因寄人篱下而我却打了人家的宝贝，恨铁不成钢吧。

3

刚上小学时，有一天父亲从外面回来，给我买了一本小画册，彩色的。上面画着长颈鹿，它去吃树上的叶子，一只小刺猬可怜兮兮地流着口水，谁知长颈鹿却碰落了红红的果子，跌落的果子插在小刺猬身上的刺上，小刺猬满满载而归，不亦乐乎。从此，那些优美的画面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启迪了我对美好事物的想象。我也似乎成了一只快乐的小刺猬。

4

弟弟很兴奋地跑到家里，告诉我刘家的菜地里种了一小块胡萝卜，他偷着拔了一棵，很甜。于是我便跟他去“二进宫”。果真有一小块胡萝卜地，可惜太少，但都被我俩一扫而光。谁知晚饭时父母就知道了，说刘家老婆子是个很小气很厉害的人，要不是沾亲带故，她早就上门兴师问罪来了，只是因为碍于父母的情面，才罢休了。我俩便奇怪刘家的人怎么知道是我俩干的，那时田野上可连个鸟影都没呀。原来我们不小心把弹弓丢在了胡萝卜地，刘家人捡到后恰好碰见和我们经常一块玩的老六，老六不知个中厉害，说弹弓是我们的。没想到自以为无人可见，却落下了“罪证”。有一天碰见刘家老婆子，她阴冷着脸喊我们去她家取弹弓。可是谁敢？只好拔腿就跑。当时脸都烧红了，虽然不会写“羞耻”二字，却第一次感到羞耻。

5

父亲年轻时大病一场，后来有个亲戚教他练武，说练武能强身健体，他就苦下功夫，终于学会了几套拳法、鞭法、棍法。身体强壮了，名气也有了。我们小时，他因自己得益于武术，便教我们。只是体弱的我丝毫不感兴趣，只是被迫练习，有时还要挨打。每天晚饭后村上的许多青年都到我家院子，父亲便耐心细致教他们练武。但父亲常常告诫他们练武只是强身健体和防身的，不可恃武作恶。在他严厉地教导下我也终于学会了他的拳棍法。只是工作后懒得去坚持，以至完全忘记了，真是“废武从文”，未能继承他的“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