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红包---广州印象之五十七

老外不懂事，打搅了人的清秋大梦。春节几天,本想睡觉睡到自然醒，却被他弄成数钱数到手抽筋----为别人装红包、发红包。也难怪，老外只知道圣诞节，就地狂欢一两日足够了。哪像我们的春节，合家团聚，全民大迁徙，没有十天半月安定不了。老外也是没办法，元月份订的一单货，生生的给节日剖成两半。先到达的一半交不了货，后一半卡在万里之外，只得望洋兴叹。电话打爆，QQ点破。火力凶猛，大炮机关枪齐射，大有把所有的通讯平台摧毁之势。

公司领导被逼，从初三起就煲起了电话粥，催来了几个员工。联系机场工厂运输公司，费了老大的力。工厂还好，正在加班赶货；运输公司音讯全无，只得在路边桥头找野车；机场仓库负责人倒还负责，只是回答，你们要准备红包，越多越好。经理问我，红包里塞多少钱？

我不知道。岭南的红包是一种文化，家里不能相比，家里只给未成年的小辈。跑官买官官商勾结不在此列，那是假红包之名行罪恶之实。岭南红包，不在于钱多少，而在于包多少，人人有份。初六，兵分两路，经理带几人去了机场，其他人去了工厂。十多辆大车浩浩荡荡开往工厂，从厂门口一直排到仓库。厂长没有露面，几十个装卸工和销售人员满脸笑容，站在仓库前像在迎接贵宾，拍起巴掌霹雳巴拉欢呼起来。打工者受到如此尊重，真叫人受宠若惊。一个负责人满面堆笑地拱手上前：恭贺发财，红包拿来。我们面面相觑，好像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是老板。厂方的人一声不吭望着我们，没有一点开工的意思。司机们倒还准备了红包，我拦住了，狼多肉少，打发不了越来越多的人群。电话联系领导，给！

急匆匆取钱买包，一个时辰过去了。站队发包，人人喜笑颜开。有人带了孩子，照发不误。办公室和车间也陆续出来人，一句恭贺领走一份。一百个装有二十元的红包发光了，先领的主动退还了空包，又补充了十多份才告一段落。

中午，到了机场。老板笑着对我说，这边已经发了五千，该都应付完了。

晚上，机场打来电话，有两箱货搞混了，暂时查不出来，明早上机前，过安检机重点一遍，问题不大。负责人乐呵呵地说：内罗毕航空自打开通到广州的航线，这是第一次包机运货。你们又是春节第一单大货，把机场仓库都堆满了，影响很大，多发一点红包表示喜庆，也是顺理成章。说得我们心里惶惶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张嘴嗷嗷待哺。据机场清洁工说，我们包多了，一般只包五元钱。哪怕只有五元，到正月十五，她都可以拿到四千多元。

红包作为可有可无的利是，给者舒心，拿者开心；红包成为非散不可的财物，给者痛心，拿者狠心；红包当成讨价还价的筹码，给者寒心，拿者闹心。红包文化本来是岭南的干净文化，如今也被权利污染了，演变成相当于雾霾的另一种存在，拷问着我们的投资环境，拷问着我们的生存环境。

第二天蒙蒙亮赶到机场，安检员老远就伸出了手。

拿红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