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时，父亲如是说

自打前年婆婆过世之后，丈夫老家也只有哥嫂侄子了，没有了老人的家总觉少了份温暖和牵挂。去年今年的年夜饭我都是带着丈夫和女儿在娘家过的，因为有爸妈在！

当热腾腾的年夜饺子端上桌，我坐在了父亲身边，一家九口人围在了一起举杯互道祝福时，父亲说“这是我在刘家峡过的第二个年了”。父亲说这句话时语速极其缓慢，声音也低沉，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流出了眼泪。含泪带哭我劝慰父亲：“您的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在您身边，您还不满足”。父亲说：“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总觉不是滋味，这里呆着我有点急，总觉在老家好”。弟弟也对父亲说：“在刘家峡过年，还有姐们一家跟我们一起过，在老家过年，可能就没有姐们了”，父亲便不再言语。

杯盘交错，推杯换盏中一顿年夜饭收了场。除夕夜我的女儿、侄女、侄儿在厅堂中穿梭，玩躲猫猫，跳皮筋，拌各种人物角色，手舞着噼啪响的烟火，尽兴而欢乐，渲染的整个气氛也充满了喜气。年的欢乐或许更多的是给孩子们的，年留给像我的父亲一样年老了才离开故土的人的，更多的是一份对故土的深沉的不舍和离开故土后的失落。每到年节，撩拨他们情感的是对故土的牵念，是对故土的不舍，是对以往岁月的回忆及对已故亲人的思念。六十多岁的老人离开故土，进了城，住进楼房，在我们儿女眼中，认为是让父亲不再忙碌，不再劳累奔波，是在尽我们做儿女的一份孝道。可是，我总是看到父亲站在临街的窗户旁向外眺望，很长很长时间。住进楼房后他将自己吸了一辈子的土烟给戒了，他说吸烟对他身体不好。吸烟的人常说烟不好戒。我也常见为了戒烟叼一根假烟来糊弄自己的人，但我却没看到父亲在戒烟时受多大的煎熬，说戒就戒了，或许我没能真切的体会到父亲戒烟时的痛苦。

二叔小我父亲五岁，不幸患病于腊月二十二日凌晨三时过世，全家人得到噩耗后，我与丈夫、弟弟、弟媳回家奔丧。我们认为我们年轻，到二叔处能帮点忙，擅自做主将父亲母亲留下了照看三个孩子。临走时父亲嘱咐我：灵堂前日寒夜长，要穿暖，少哭，以免伤了身体。自我们奔丧前及奔丧回家，我没见父亲流过一滴泪，但我分明见了他红肿的眼睛，憔悴的面容，不苟言语的举止。我看在眼中，痛在心上。我的父亲呀，儿女们痛了，可以在您面前甚至在您的怀抱中放声痛哭，向您倾诉一切的苦痛，可是您痛了，您在儿女面前隐忍着一切，甚至隐忍着不流一滴泪，您的痛您藏的多深，我的父亲！

我知道，父亲不是憋得实在受不了的话，他是不会在我们儿女面前说半个自己不舒心的话的。当他在这爆竹声声辞旧迎新的日子，感念自己远离故土的落寞时，内心的那份煎熬我们做儿女的万不能体会得到。

“这是我在刘家峡过的第二个年了”父亲一句如是的话，让我想了很久，体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