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不过的那个人---广州印象之五十八
第一公园,本地人都不知道所指何处了。无数次的改名,让这个最初的名字,成为久远记忆中难以解开的死结,干脆一忘了之。我曾经想过,当初那个人开风气之先,建设了它,多少总得留下一点痕迹。但我失望了,找遍了公园的角角落落,硬是没有寻到他存在过的证据。我在苍老古朴的榕树上,找到了寄生的龟背竹;我在树影婆娑的林子里,听到了许多不知名的鸟儿啁啾;但我透不过历史的烟云,看见那个戎马倥偬的身影。两代政权曾经的共同敌人,被不加选择的数十年诋毁,如果还留有蛛丝马迹,那岂不是质疑自己的能力。
打开现代史,他是绕不过的人物。
在民初的动荡年代里,那个人两度主粤,主张保境息民、联省自治。这个主张能否成行暂且不说,那个时代各种主张层出不穷,大多昙花一现。但他把广东建成全国模范省的作为,还是让粤民深受其惠。全国的第一个建制市,全省的县长民选,禁烟禁赌,开办交易所,大肆兴办市政设施,无不成为那个时代的楷模。这个公园就是他力主兴建的,废弃的王府,成为花香鸟语的公园,留泽至今。
我与政治隔有十万八千里,不想臧否名人的是非功过。但我知道,在动物界同类之间,存有一个默契:失败者只要肚皮朝上,再凶猛的对手也会停止攻击。这个规则,只有我们人类打破了。宜将剩勇追穷寇,把失败者戴上帽子一辈子不准翻身做人。其实,中华文化不是始终如此。古代战场上两强相遇,杀死对方时,也给死者以足够的礼遇。
这个改名多次的公园,坐落在市区里面,与占有几个山头的白云山公园相比,也只能算上袖珍型。踩着前人的余荫,散步的人络绎不绝。我去时,已是正月初四。新年前的花儿好多萎谢了,员工们正在逐酬收拾,为元宵节准备的鲜花还没来得及摆放出来。林木深深的水泥道上落满树叶,路边的长椅上坐满了游客。小广场上扬起音乐声,十几对老年人围着一颗大榕树缓缓转着圈子。另一个小广场是戏迷的天地,高亢激昂的粤剧唱腔响彻林梢。
这些人,包刮我,都在享受着那个人的余惠。
也不全是。公园的一个角落里,几个人正摊开扑克大战不休。人走政息是我们的常事,何况是几十年前的旧政。其间又经历了新生活运动,以及破四旧风暴,国人的赌性不改。那个人乱世用重典,杜绝了赌风。然而,仅仅过了两三年,一切依旧。
没有什么比国民习性更难改变,何况是在我们这个老大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