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的两棵大树
我从来没叫过“爸爸”这两个字,也没叫过“妈妈”。
我们都是叫“爷”(轻声,第一声),叫”妈“,姐姐、哥哥和我都是这样叫的,只有对着外人介绍家里人的时候,我们才会偶尔叫爸爸、妈妈。
小时候,叫“爷”叫”妈“,长大后我更多的把父母叫成老爹、老妈。
从不曾好好聚在一起的家人,这么多年了还是天各一方。当了好几年的留守儿童,最高兴的一件事儿,就是很快速的成长,然后自己管钱了。
那时候,爸妈外出打工,姐姐在县里上高中,哥哥在镇上中学,我还在村里读四五年级吧,具体的想不起来了,可是家里手握大钱的是我,爸妈把家里的生活费给我管了,因为哥哥是个爱花钱的主儿。
那时,我很小、很矮、很瘦。头发应该是全部捋在脑后吧,大概四五十斤,我们小学的张老师经常叫我“小不点”!其实,具体的样子我是想不起来了,是看着小学的毕业照才感觉到的。我一直记忆深刻的我们那里的赶集,七天轮换一次的那种,就是每个星期时间都不规定,每逢赶集,我的时间都特别的挤。放完学,我必须从村里步行二十几分钟到小镇上去买菜,买好一个星期的菜,然后在中学的门口,等着哥哥放学,拿中午吃饭的钱给他。然后,我又背着菜回到家里,再去上课。那时候的生气也总是沉默的,跟哥哥吵架哭了的话,也只是含着泪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不爱叫他们哥哥、姐姐,我喜欢叫他们名字,妈妈说我是没家教的娃娃。我只是沉默的不回答。
我爱跟哥哥吵架,不分大小的吵,冬天家里是用煤火煮饭,我们会为谁今天舂煤(就是把煤揉好,揉成一团),谁今天挑水,而大吵不停,结果就是谁也别吃饭,饿着去上学。
那时候买桶装的方便面也是舍不得的,通常是一块钱一包的,然后兑上许多开水,就能解决一顿饭。
我总是在最需要哥哥的时候,才会好好的跟他说话。比如:“家里水缸没水了,我不想担着那大桶去挑水,我就会讨好的对着哥哥说好话,有时候就直接用我手里的钱买水了,一块钱挑一次。直到水缸满了。
那时候,最好使唤哥哥的方法就是用钱了。
直到我上初中、高中,记忆里爸妈好像就从没一起跟我们过过团圆年,我成绩一直都是不好的,初中虽然也在重点班,可都是垫底的份,长这么大,一直没拿过什么像样的奖状,参加初中班的一个画画比赛,获得一个画板。其它的就一带而过了。
初三的时候为了能住校,还跟父母央求了许久,那时候奶奶还在,我是不喜欢奶奶的,初中了,我每天都是走读来回的跑着。特别是初三的时候,奶奶身体就不怎么好了,我每天回到家里还要坐饭给奶奶送去,常常番茄荷包蛋就解决了,我的更简单,直接放点辣椒面翻炒一下,就行了,所以那段时间,胃老是不太好,脾气也是直线上升。中考以后,知道了成绩了吧!不如意,爸妈就不打算继续让我上学了,我只是一直跟他们说着我只读一年高中,让爸妈再苦一年。我就真的只读了一年。零零碎碎的混了好长时间,要离开感觉都快变谈了,一年结束了,我也走了。
一个人坐着汽车来到浙江,来到父母的身边,说不怨恨那是太假了。我来到这里,不跟他们说话,反正就是大吼的发泄着我所有的不满。中途母亲说起过一次,让我回到学校去,那时候,母亲的这种举动,相对于我父亲的阻拦,让我心更加靠近母亲,只是很多原因,还是没回到那个地方。
直到现在,出来这么久了,不管我坐车去到那里,那些司机都还以为我是个学生,常常问我在那里上学?
我还借由此撒了谎,从绍兴坐车回到爸妈这里,七点十八分的时候,在瑞安下了车,跟随人流出了站。天都黑了,就我一个人拉着行李,无目的的慢走着,我打电话给了我哥,因为他在瑞安,可是他电话没接,旁边那些拉车的全挤在我身边问我去那里,我也并不慌的,没人来有什么关系,只要有钱就行了。最终我跟一个妇女坐了一辆出租,司机一直以为我是个学生,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背着一个黄色的单包。
一坐上出租车,我就吐了,司机赶快把车停停下,去路边的小摊给我拿了袋子。我是蛮怕坐车的,我还怕开车的人,那个妇女半路就下车了,就剩我一个人坐在车里,司机问我是那里人?去那里?在那里读书?
他并不怀疑我不是读书的,我也觉得用学生这个身份不错,便只说我是到爸妈那里读书的,我说身体不好,所以去爸妈那里。
那司机也就没在问了,又在途中,那司机把我交给了另一个司机,我头痛的快不行了,什么也没考虑的就坐了上去,一百三十块,坐到了家里,也一路吐到了家里。
母亲打电话给我,我说我已经到了,夜已经那么黑了,八点四十三了。母亲从巷口那里出来了,穿着一件紫红的衬衫,头发微乱,她就这么看着我走近。母亲快速接过我的包,拉着我被风吹的冰凉的手,
“她说:我吐的脸都是苍白的,我也知道我的头发被风吹乱了,可我连想动手的欲望的都没有,我很无力,混身发冷,没有力气。真的很冷,吹了一个多小时的风,22摄氏度的外温,我冷的会发颤。
回到这个简陋的温州窝,连日来的澎湃消失殆尽,回家的激动早已找不到高兴的感觉。接近九点了,爸妈早已睡下,妈妈一点钟的时候还要起来上班呢。
妈妈给我热了水,我胡乱的洗了脚,上了那个摇晃着的木楼,把外衣一丢,就专进了被窝里,母亲拉着我的手给我揉着,我头痛的要死,坐一次车的后遗症通常都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才会完全不存在。
我也就没怎么跟母亲说话,她也只是说:“她担心我担心的睡不着,她怕我来时没车,在瑞安那里住旅舍不安全,她说她每隔几分钟总要看次闹钟,也难为了我不识字的母亲,要盯着那手机等着我的平安的电话。
父亲躺在另一间床上,什么话也没说,我发了几条短信给同事报平安以后,也就没在玩手机了,我怕手机的光影响母亲的休息,母亲总是睡不好的,她的睡眠不好。
我也没怎么睡着,头翻来复去的疼。临近零点五十二分的时候,母亲就起床了,父亲开了灯,母亲摸索着就下了楼煮饭吃了。家里的夜总是很安静的,甚至可以听见母亲在楼下开火关煤气的声音。
过了不久,母亲就推着车走了出去,老旧的自行车总是发着轻微的格吱声,夜总是黑的很宁静。
我是去过母亲上班的那个地方的,离住的这里不算太远,骑车的话大概十分钟左右,我是送饭去那里的,穿了双白鞋,买了瓶凉水,就这么简单的去了。我在那里站了一下午,在母亲后面捡东西递给她,
“拉皮”的活总是跟累的,巨大的箱子散发出热气,那些颗粒的灰尘积淀在墙上,母亲的手不断的拿着夹子把皮拉直,翻上翻下。体重还没有我重的母亲手上全部是裂开的口,裹着白色胶布的指尖上磨出了许多破损的皮。
我真不忍在再,越看越感觉自己的无能,回到家里,我的身上感觉就像有一层灰留在上面一样,白色的鞋子上灰蒙蒙的,鼻孔里一掏全是黑黑的秽物,我难以想象父亲母亲坚持了这么多年,然后让我完成了我的小学、中学、高中,还有姐姐的大学。
父亲上班的地方,我是没有去过,可是看见他穿着的鞋子上很快就磨损掉了,我也就没在问了。他们总是及其辛苦的,我再也不会有那种心理,无病生吟的怨着他们,仔细想想,错的都不是我们谁谁谁,我也不会产生那种感觉,誓不与他们说话的孩子气了!
母亲总是常对我说我的小时候,她说我生病都快要死了的感觉,是我沉默的父亲背着我奔东奔西的四处找药吃,自己在医生那里学着扎针,然后回来在我身上扎,那时候的钱是及其珍贵的,一分一分都是钱。
其实提起那些,我一点记忆都没了,可是我不忍薄回母亲正在说话的兴趣。
现在我与父亲也总是不爱说话的,但是从心底,我总是希望我们都是好好的。
我希望我家里的这两颗大树,为我们遮挡风雨的大树身体总是健健康康的。我爱他们,直到我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