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榨菜丝的国标舞教练

某国有厂子垮了，一万多号工人南下的南下，北上的北上，转调的转调。一时之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剩下几百号人无着落的，只好每月拿120元的保底生活费，然后到处找点活计，维持温饱……

——前记

是在一九九七年冬天，我在办公室坐着，与另外两个女同事阿清、小灵正在埋怨冬天的风。说这办公室的门只要一开个缝儿，那冷风就直往里窜，空调就显得力不从心，必须开取暖炉才不至于叫冷。要知道现在冬天，女人们那都是可着劲儿比赛谁穿得薄。到办公室把厚厚的长外套一脱，就春暖花开了：超低领时装棉毛衣，超薄天鹅绒丝袜，超短包裙……如此这类的打扮正引领着女士们着装的新潮流。

“笃笃笃”，随着礼节性的敲门声，半掩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一件深紫色风衣，围一条黄底黑圆点的丝巾，肩上挂一个军用帆布口袋，干净利索的样子。身材很好，气质也独特，让人想起七十年代的大学生。“你好，有事吗？”我问。她说：“啊，这样，我自己做的榨菜丝，味道很不错，看你们办公室的人需要吗，我上门推销的。你们可以品尝一下，不买不要紧的。”然后她打开那军用口袋，里面有麻辣、五香两种口味的榨菜丝。她的刀工很好，丝切得很细，很匀称，要不是她说是自己切的，我还以为是用机器切的呢。辣味的榨菜丝红油涔亮，五香味的清黄澄明。看着有食欲，闻着更诱人。“叭叽叭叽”,阿清已经开始品尝了。两块钱一袋，半斤装，我买了两袋。阿清说：“我买四袋，给我妈他们两袋，哎，你隔几天还来吗？这味道不错，我吃完了还想再买呢。”小灵说她自己不开伙，不买，要是有什么牛肉丝之类的，就买来吃零嘴儿。那女人笑了：“说真的，我做的牛肉丝可好吃了，下次做点你尝尝，以后我隔周星期三来一次。”以后她就增加了两个品种，香辣的和五香的牛肉丝。

渐渐地，我们熟了，女人嘛，就爱闲嗑点牙，嗑着嗑着就熟得跟亲戚似的，她的根根底底，我们都知道了。

我没看走眼，她和她先生都是七十年代的大学生，她们是一同分配到这个当时很有名气的大型国有企业的。她先生在单位当了个技工。而她由于人长得漂亮，又能歌善舞，在厂里是文艺活动骨干分子。她的孩子现在十八岁了，刚考上一个名牌大学。这不，厂子垮了，积蓄也用完了，要做生意没本钱，再说也不懂生意经。他老公懂无线电技术，就上门给人修电视机，热水器，什么带电修什么，为孩子挣学费。而她就卖榨菜丝、牛肉干，贴补家用。我们问她身材怎么保持得那样好？从后面看，真象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她说她喜欢跳国际标准舞，说她和她老公以前在大学时就是跳舞跳到一堆的，我问他们是不是专门拜师学过？她说是啊，八十年代还参加过省级比赛拿过多次奖呢。小灵突然尖叫：“哈，对了，现在不兴全民减肥吗？你和你老公可以教人跳国标舞啊，又轻松省事，又可以赚到钱！”我说“嘿，你还别说，这事儿成，你真的可以考虑耶。”

于是，在每周六、周日的白天，在她们厂子已经停用关闭多年的舞厅里，又响起了舞曲声和欢笑声。来学习国标舞的中、青年人平常保持三十几人，多时达到五十几人，每人每个月收费三十元。

呵呵，不错，卖榨菜丝的国标舞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