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日子守着你

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我以为他们是一对父女。

一张矮旧的木头桌子上放着一个铜制的水烟壶，男人倚桌坐着，面色苍老，仿佛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他不时地捧起烟壶“咕噜咕噜”地吸着，手指乌黑。有主顾来了，男人远远地就招呼：“来了？坐啊，一会儿就好。”话语慢吞吞地模糊却饱含热情。女人正埋头给一只包换拉链，若是包的主人在等，便抬头对后来的顾客笑笑，示意脚边的凳子，若是没有人在等，就放下手中的活计，接过要修理的鞋，在工具箱里找到合适的线，利索地缝合起来。

女人的岁数看起来要比男人小很多，烫着卷发，穿红色大花的衣衫，身体好、能干、健谈，不时地还呵呵大笑。男人也眯了眼跟着无声地笑。

冬天的时候，女人一边“哗啦啦”地扯着线一边对男人说：“等我修完这只鞋帮你挪个地方，那边的阳光要暖和些。”

夏天的时候，女人絮絮叨叨地埋怨：“没看见我这忙着吗？太阳都晒着你帽沿了，也不知道往油伞下躲躲！”

男人不动，只是裂着嘴笑。

男人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他中过风，身体的很多零件都不听他指挥了。

每天早晨，女人用三轮车把男人和桌凳先送到他们做生意的巷口，安顿男人坐好后，再返身回去把修理的工具箱和前一日顾客没有取走的物品运来。到了傍晚，女人又先把工具运回家，再来接男人。

男人不愿窝在家里，他喜欢坐在墙角，喜欢看路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喜欢看他的女人在面前生动快乐地忙碌，看着看着，吸一口水烟，心里美美的：这日子，嘿！

也有女人不在的时候，那个时候或许是因为下着细雨，或许是下午人们刚上班，这个时候他们的修理摊上基本没有生意，女人便偷空回家收拾收拾屋子，或者为男人准备一些绵软的吃食。男人的牙已经剩下没几颗了，很多东西都咬不动。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个顾客怎么办呢？男人就会指指你的包：“电话，你打个电话。”跟着报出一个号码，并叮嘱你：“通了听着响三、四声就挂了。”如此这样拨两遍，那边的人并不接。然后男人就让你往巷子里看：“瞅瞅，来了吗？”顾客伸长脖子看。不多一会儿，一辆小三轮车就出现了。“来了来了！”顾客高兴地说。男人悠悠地捧起烟壶，得意地笑。

女人的声音和人一起到了男人面前：“我到家还没多会儿，刚把你换下的那件衣服泡进水里准备洗。”又对顾客抱歉地笑：“等久了吧？耽误你时间了。”

顾客修完鞋推车准备离去的时候听见女人悄声对男人说：“看，又多了一张。”原来是存折。女人又说：“今天把上个月的钱加起来存了三百块，还有五十块钱，明天我赶早去菜市场给你买只鸡炖汤喝。”

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淡淡地照过来，摩挲得人浑身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