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百官:下市头的挑脚夫“阿仙哥”
老辈手里的百官,还不是上虞的县城,县城设在丰惠。
千年古镇的百官历来是商埠繁盛、交通便利之地,解放前后的百官已有火车、汽车、轮船,因为地处江南水乡,载人运货更多的是船只,水运码头生意红火。
但当时船到码头,搬运东西、短途输送大量依靠的还是一根扁担、两只脚底板的人力,背扛肩挑是当时的主要作业方式。
虽然那个时候虞南山区就有独轮车了,可在百官却少有见到,至于手拉车、三轮车这些带轱辘的搬运工具,都是后来才有,并慢慢多起来的,至于拖拉机和汽车的运输那更是数十年之后的事。
那些专门靠挑、驮、背出脚力生活的人,老底子的百官人都称谓“脚夫”。
“脚夫”的这一名词在词典里的释义是:“旧社会对搬运工人的称呼。继而解释,指码头、车站上代客搬运行李、货物的人。”
脚夫这个行当,历史悠久,源渊流长,在科学落后的时代,不可缺少尤显重要。
当年的百官,在上堰头的曹娥江轮船码头、摆渡口,在下市头的教场桥轮船码头、“百官河”的交界桥航船埠头,横街的鱼市场、蔬菜行进出口,甚至百官的大街小巷出入处,三里长街的店铺门口和半路凉亭,在一切需要人手帮忙搬运东西的地方,不时地都会看到手扶着扁担、挽着绳束待立在一旁等待生意的脚夫。
这些脚夫只要看到行人的身边有行李、货物,他们就会主动上前打招呼兜揽生意,一面问明去处,一面议好价钱,一面用绳束捆绑物品,遇到不必捆绑的,就直接插入扁担上路。
当然,遇到货物较少或体积不大可以抬着搬运的物件,也有少数雇主为了省钱与脚夫一起抬着走的。
百官的“脚夫”有二种,一种是在码头、车站专门搬运大宗货物的人,往往是要好几个人协作才能一起完成工作,他们是有组织的专司搬运的工人,也叫“搬运工人”。
人们看到的是曹娥江两岸的码头边,一群五大三粗赤裸着上身的精壮汉子,肩抗麻包,穿梭于货船之间,堆积如山的货物就在跳板的嘎吱嘎吱声中越来越少……
还有一种就是分散在各处,个体单独搬运的人,也称挑夫。
这二种人,百官人都称之谓“脚夫”。
做脚夫是一种很苦很累的活,也是一种地位比较低下的行当。
老底子的百官,做脚夫的人并不少,有大人,也有小人,小人大多是十三四岁的孩子。
小孩的要价相对便宜些,雇主乐意雇用。
当时外地来百官的轮船到曹娥江多是在五更头,而横街里的鱼市场、蔬菜行开市更是半夜就开始了,还有经过百官河的夜航船、快船的上下客也尽是赶早摸黑的。
这些有脚夫生意需要脚夫的地方,脚夫不管是天“蒙蒙亮”还是天“墨墨黑”都得出门赶去接活。
干脚夫这一行,无论落雨下雪,都要起五更落半夜,其中之苦也只有他们做过的人才知道。
我的太爷爷讳名俞松庭,兄弟五人,世居在百官下市头交界桥下俞家道地(今天人民路大通商城位置),我的太爷爷三十岁就去世了,我的太娘娘二十四岁守了寡,以做裁缝为生,吃尽了苦头受尽了欺凌,好不容易才抚养大了我爷爷兄妹二人。
我的爷爷讳名俞志仙,长期与我娘娘在南京、无锡、上海等城市工作,因为在上海打工时从高处摔了下来,落下了气管炎病根,最后被资本家辞退了。
临近解放的时候,我的爷爷返回到了祖藉地百官。
因为不熟悉农活无法做农民,只能拿起一根扁担二束绳子在百官当了一名日晒雨淋的脚夫,以挑行李谋生糊口。
好在我们俞家门前就是“百官河”,当年的这条河还是延伸的浙东古运河,两头连接着余姚、慈溪、宁波与绍兴、萧山、杭州,更是县内的松厦、小越、驿亭行商远客往来必经之路。
一艘艘满载着人与货从各地顺流而来的航船,经过门口的百官河交界桥就停靠在岸边的河埠头,歇息下客。
来船了,船只一靠岸,下市头的交界桥顿时喧闹起来,下客的、卸货的、装船的、叫卖的……
鸡鸣狗跳、人声鼎沸。
许多船老大和客人都非常熟识了我的爷爷。
每每有客下船有货搬运,不分昼夜都会有人对着我家大门高声呼叫:“阿仙哥,阿仙哥,有东西要挑!”
我爷爷闻声就会从屋里开门出来,走下河埠头接活。
我爷爷挑脚的工具是一条油红铮亮的扁担和两条麻绳,每天主要就是在家门口河埠头迎接经过百官河上的快船、夜航船、货运船,然后,以最快速度送到平阳山百官火车站。
据我阿伯说,当年是不分行李多少东西轻重的,把货物从下市头交界桥挑到平阳山百官火车站,每挑是二角钱。
有时候东西实在太多了,为了不能耽误人家的事儿,我二爹俞小羊和我阿伯俞信珍也要帮着我爷爷挑。
于是,还是孩子的兄妹俩,经常在半夜里睡梦中被父母唤醒,揉揉眼睛拿起扁担就出门,他(她)们稚嫩的肩头也会压着重担,跌跌撞撞地走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曲里拐弯,七绕八绕的赶去火车站,往往赶得通身是汗,兄妹俩的肩胛重负之下还经常被压出馒头样的肿块。
兄妹俩从小特别懂事,也特别能吃苦。他(她)们知道我爷爷身体不好,家里贫穷,供不起他们吃饭,更供不起他们读书,不得已才要他们这个年令就出卖体力,帮助家里渡过难关。
他(她)们知道每天的生计就全靠在这一脚一步的挣扎中维持,要不,是怎么也不肯去干这种苦活累活的。
人称“阿仙哥”的百官挑脚夫,我的爷爷俞志仙,在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的穷苦日子里,因为患有严重的气管炎身体有病,因为天灾人祸没有饭吃,因为没有老酒喝,只能以醋兑水充酒。在1961年五十二岁那年,他老人家早早地去世了。
我爷爷的丧事是由我阿伯俞信珍,在后来的姑爹俞三根和五村的陈建兰爷爷帮助下一手操办的,当时我的父母还在上海工作,等赶回百官已入土安葬了。
挑脚这个行当在百官,清代与民国时期都有,而且挑脚夫的人数还不少,大多以肩挑背驮运货送行李。
老底子的百官街设有“脚行”,据说清朝年间,官府就设立过“脚行”,指派专人迎官接差,为朝廷办事。
但迎来送往毕竟是少数也偶尔,平日里“脚行”没有事情做,后来渐渐地被允许为商民搬运货物,再后来官转民,成了民间的“脚行”。
当时百官的“脚行”是由百官的糜、谷、季三大姓控制的,各霸一方。各分各的地界,各有各的把头。为了扩张地盘,争夺地盘,时常发生流血械斗。
解放后,人民政府也在百官组织“搬运工人”设立了搬运站,地点在百官火车站的平阳山下凤山路旁(今天的文化广场位置),还添置了手拉车和汽车运送货物,但散客行李大多依然由个体挑脚夫搬送。
到了上个世纪60年代中期,百官的挑脚夫已屈指可数,现在脚夫这个行当早就没了踪影几近绝迹。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今日取而代之的是搬运公司、快递公司、物流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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