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

大声啼哭是每个婴儿送给世界的见面礼，除先天哑巴毫无例外。有人说，婴儿哭着来到世界意味着苦难的开始，要不，为什么不是笑？说来也是奇怪，这种无人传授的本能，科学的依据真的还无法合情合理地给予解释，至今是个麻烦的却被世人公认的迷，甚至身体化成灰谜底也不会显现。

种种猜测随之而来，母体的子宫阻隔着来自自然的炎热寒流，温室一般的舒适，可以自由地游走，随心所欲地接受各种有利于成长的营养，尽管母亲未曾知道性别，不曾知道模样，但与生俱来的爱早已烙上慷慨无私的烙印，就如空气对人的无私一般。当脐带被剪断的那一瞬间，母体与婴儿形式上断离，当然，血液和爱依然延续。那是失去保护后的无助，或者是对残酷剥离母子分离的反抗，抑或是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幻化成一阵阵哭声，甚至歇斯底里，包含着怎样的无奈和对母体的不舍，这种情形不比生离死别逊色，不同的是旁人的心情罢了。这样看来，对母体的依恋，在还没有思考意识的婴儿心里早已扎根了，哭声也是如此。

婴儿的哭声拉开了苦难的序幕，从此，他将要踏上一条叫人生的航船，从起航到终点一路注定坎坷不平，困难重重，狂风暴雨、甚至触到暗礁，甚至失去方向，甚至遭遇风暴，甚至好多次命悬一线，或者根本走不到目的地就丧命大海，虽然这些谜一样的结果因个体而呈现出五彩缤纷，过程不能预见，但结果却惊人的相似，谁都逃脱不了死神的魔爪。也许正因为苦难才赋予生命的美好，检验生命的承受力和坚强。

为了新生婴儿的到来，父母开始了计划而有目的的准备，尿片、衣服、奶瓶、被褥事无巨细，不厌其烦，用期待和热情迎接，用憧憬和爱守望，为母者忍受十月怀胎的苦痛，但痛并快乐着，尽管脸上雀斑洒落，尽管体重陡增，尽管双脚肿胀，爱美的母亲却毫不在意，于孩子的健康那是芝麻与西瓜的关系，或者是根本没可比性。即使害喜反应呕吐不断，即使静卧保胎暂失活动的功能，被那个怀揣的小东西折磨得有气无力，那种来自母性的爆发的忍受能力巨大的无可比拟，那种痛苦的快乐独一无二地属于母体。我曾见过许许多多因怀胎而走样的女人，隆起的肚子象山峰一样遮住女人俯视同一平面的视线，走路双手叉腰保持平衡，滑稽的象笨重的企鹅，却没有一个路人象看怪物一样地嘲笑，眼光里贮满了羡慕和担心。女人不紧不慢，那姿态象是凯旋而归的士兵，一脸的灿烂。忽然，脚下一滑，旁边紧跟的丈夫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并付诸行动，而女人本能地用手护着肚子，我感慨甚至感动，这该是怎样的无私！世界上有写东西真的无须培训，比如母爱。

但有时母爱会被世俗杀死掩埋。重男轻女或者是对女性的歧视在农村根深蒂固，种在农村人的脑子里的毒瘤一代代地遗传蔓延，为得到延续香火的男婴，烧香，祈神，求天，许愿，不惜余力、不吝重金，盯着肚子滋生出测试的标准：肚尖是女，肚圆是男。明察秋毫地观察着吃的口味煞有介事地下着结论：酸男辣女。毫无科学的判断让母体有着天堂地狱的落差，如果待遇上的区别不足挂齿，那么精神上的折磨足以让为母者崩溃。面对带着自己身体余温的嗷嗷待哺的女婴，长辈和父权的横行，家境的困难，还没看清孩子的模样就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就亲验骨肉分离的痛。“送人”已成定局，眼睁睁被重男轻女的思想掠夺了母性的本能，这该是怎样的无奈，女人知道，明年她还会象产婴儿的机器一样去完成零件，直到生产的零件姓“男”为止。不然，在这样的家里这一生都会低三下四，永无出头之日。女人是没有勇气走出这样的寒冷，即使走出，只要冠以“中国农村”这样的定语，就永远走不出冬天。被送人的女婴，她的命运由于与“他”偏旁的不同，而一生被欺骗着，即使真相大白，面对亲生母亲，剩下的也恐怕只有生分了。

有时人类的残酷真的超出我们的想象。对于怀胎十月而分娩的婴儿，残忍、毫无人性、甚至近乎变态地把心脏跳动的婴儿丢弃于医院、街头或荒山野岭，就象丢弃奄奄一息的小猫小狗，所不同的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呼吸正常，要说不正常，也就是外观的不健全或内在的疾病，这些所谓的“包袱”让她失去母性，让他们没有了人性，地一样的苦衷，天一样的理由，在我看来都是对责任的逃避，对人性的亵渎，对道德的诋毁，对良知的践踏。这些“弃婴”并没有被社会丢弃，被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收养，这些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人会心安理得吗?时光也掩饰住他们肮脏的人性缺陷吧？

作为父母生命延续、国家、社会延续的婴儿，独特的、个性的的特质注定了他们与别的动物、植物的区别，所以，人类才凌驾于动物植物之上，世界才会掌控在人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