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二代甘苦录（二）

二、

上海知青刘倩倩进入农村时，曾经哭红了双眼，是善良的李连珍大妈如慈母般的劝慰她安心农村，既来之则安之，用她的温情暖着这个上海知青，关心着她，呵护着她，使她感到人类除了亲情以外的人情暖意；与此同时让刘倩倩也看到了王根荣铁青的脸色与阴森的眼光，有点不寒而栗。这夫妻俩是两种不同性质的人种，可李连珍对待丈夫是用自己的热脸孔暖着他的冷屁股，该做的她做了，不该做的她也做了。这样难伺候的男人在李连珍的相夫教子杰作下居然没有出现生龙活虎翻江倒海的激烈运动，这耐心有理，和风细雨的农村女人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跟着这个阴森可怕的男人苦度时日，全力维持着一家大小七口的生活。

自从王根荣生了一场大病后，李连珍的悉心照料更是义不容辞，体贴入微。王根荣很快脱离病魔的纠缠，居然活活活出越活越年轻的状态。王根荣被女人从九死一生中拽回来后，铁青的脸色逐渐转变成为青灰色，有点走出阴森可怕的感觉，好像是被女人的行为有所感动，阴森的感觉有所缓和与转变；自从夫妻俩背上驮着一个沉重的债务包袱后，灾难深重的情况下，李连珍的笑容没有因此而变成愁容，似乎笑得更灿烂了，一大家子在李连珍温暖的护翼中活着，过着。

夫妻俩的大女儿——王引根与刘倩倩差不多大。在那老子反动儿混蛋，老子革命儿英雄，唯成分论，贫下中农吃香的年代，政治运动显然护卫着他们一家人。这个家庭随着社会的动荡而占据一个位置的壁角落，然而一穷二白的面貌在农村却是越来越深重。大女儿引根的名字自然是一家之主——父亲王根荣起的，他想儿子想得就差脑下垂，于是给大女儿起了一个与自己名字有牵连，带根的形象名字——引根。引根不负众望，从小乖巧懂事，脑袋聪明，既有口才的能力又有实干的能力，一头的卷毛像了母亲长相的基因。大女儿虽然没有出落成为美女型的青春女子，但是受到上级组织的器重，那个时代在国人普遍的意识中那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引根受到当地组织的重视，培养入团，并在团支部内被选为团支部书记，然后当选为本村年轻的妇女主任。当然大女儿的工作还是逃不脱中国农民世代与地球作那不屈不饶斗争的规律，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是那时代的时髦语言，修地球却是被社会踏在地底下最苦难的工作。

在家庭状况发生不测时，家庭成员中的子女们与母亲一起咬紧牙关，撑起这个家，一大家子没有怨声载道，走在这个社会主义穷得灿烂的康庄大道上。尽管一家子努力干活，刻苦耐劳，勤俭节约，但还是生活拮据。

老二根生是儿子，让危险被阎王爷收去的父亲想着了，念着了。男主人这灰青色的脸容中得到些许宽慰与安抚，灰青色的脸容仿佛又有新的进展，透出那么一些灰色大于青色的迹象。疾病的打击由于李连珍的抵制，让这灰暗的壮年男人有了起死回生的灵动。这根生儿子给灰色根荣的脸上添了一道光彩，根生这名字被这危险濒临灭亡的王根荣起得生动了。然而根生的工作显然也逃不脱与农为伴的处境。

老三根芳是女儿。由于生活的艰难，家中兄弟姐妹众多，母亲李连珍给这一大家子安排伙食，荤菜是稀罕，常吃素食是习惯。儿女们正在长发头上，口仓大，食欲旺，不管菜肴好坏，一个个都是狼吞虎咽的猴急健康状态。根芳更是吃素菜吃得银盆大脸，肤色白皙红润，如芬芳的土色菜花竟放光彩。这根芳的名字怎么也让这年轻老头带上了根字，看来这阴阳怪气的根荣肚子里还真有那刁德一的智慧呢。

老四雪生是儿子，雪生显然是在雪天降生的，那时全家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提心吊胆。李连珍却还是满脸的善良，满脸的慈祥。尽管根荣的脸上从不堆笑，总是阴沉着脸，偶尔冲出一句将人砸死的狠话。这雪地里生的儿子小时候生得白嘟嘟粉糯糯，纯洁得如白雪一样干净，大头大脑，惹人爱，惹人疼。根荣倒没有对这儿子产生什么希望，这雪地里出生的儿子倒是为这个家族在中国大地上争得了一席之位，那是后话，在以后章节中再叙。

老五跃生是儿子，人们给了他一个绰号——萝卜头，跃生应该是大跃进年代的产物。别看这老头阴不阴阳不阳的，还与时俱进，紧跟形势不落伍。李连珍对待老头是有求必应，灰色老头如变戏法似的成了一个灰里透红的老头了。老头这起名字的章法如训练有素般的按部就班，得心应手。老头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肚子里做功夫，真还看不出他这般城府、涵养呢，怪不得像有一肚子坏水似的隐藏着。刘倩倩总感到这老头心眼不好，对人凶巴巴的坏。

封建时代过来的女人，三纲五常，男尊女卑，夫唱妇随的懦家思想根深蒂固。李连珍为王家甘愿做光荣妈妈，生养了这么一串王家血脉，含辛茹苦尽到抚养、教育的责任，同时参加集体生产队的劳动。李连珍如一个机器人般的履行着人类繁衍后代、养育后代的程序，成为男人驯服的工具。如一只慈祥的母鸡，无怨无悔用自己满身的温情护翼着这一窟的小鸡仔与感动着这冷漠的雄性动物。雌性动物给这个家带来的温暖是令人落泪的，尽管雄性动物的漠然。

李连珍在这个家的操劳并不是没有功劳的。令人欣喜的是在五个子女中，除开跃生的素质有一点点像父本外，其他几个子女的基因品种基本上都像了母本，母体精良的基因传承到下一代的身上，这是令人最能感到欣慰的一种绝对愉悦。

这五个孩子在农村中苦度艰难的童年时代，青年时代。中国农村的深重苦难，农民的不易，不争的事实将一幕幕展示。这五个孩子像一串瘦弱的大闸蟹，各自折腾着，横爬着，挣扎着。在这个沉重的社会大背景下努力着，生动着，生活着。刘倩倩那年认识这一大家子时候，引根26岁，根生24岁，根芳23岁，雪生20岁，跃生17岁。这一串青春年少之体正处在蓬蓬勃勃，长身体，大放春光时期，却正是中国正受劫难的最疯狂时期。男人王根荣的严肃阴沉，冷落冰霜的姿态与女人李连珍的热情洋溢，善良大度的姿态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走到了一个阵营中般的组合，这个家庭让这个温情的雌性个体的感情给哺暖了，融入了，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