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挑子与拨浪锣鼓
上个世纪初,义县农村里的孩子认识的第一个生意人,就是那些手摇拨浪鼓走村串巷的货郎。
那个时候的农村,许多村屯没有商店,家里需要什么,只能到周边的集市上去买。在这样的年代里,那些手摇拨浪锣鼓走街入巷的货郎们,就成了流动在乡间的一道风景。货郎担走遍了农村的每个角落,给孩子们的童年留下了无限的回忆,也给大人们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货郎担的东西虽然不多,却深受农村男女老少的青睐和欢迎。虽是一些针线、糖果、纽扣、红头绳、发夹、卫生球、雪花膏等农村人常用的东西,但对当时落后的农村来说已经是足够丰富的了。
说起货郎担和拨浪锣鼓,实物早已在人们的视野里消失,恐怕连80后都没见过,不用说90后出生的人了。货郎担在辽西被称为“货郎挑子”,其实就是一根扁担,两只货箱。货箱盖上摆一个玻璃方框,内分许多方格,各种小商品分类存放在各个方格里,满满的,针头线脑,钮扣丝线,火柴小糖,辫线发夹,松紧带、鞋钹,各类糖果……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拨浪鼓造型别有特色,一根木把上插进一根用铁线弯成的两个圆形,挨着木把一端圆形里装一面小皮鼓,连着的另一个圆形里装一面小铜锣,鼓和锣左右两侧各用线连着两个圆球,摇动起来即有“咚咚”的鼓声,也有“锵锵”的锣声,有些老货郎可以用它伴奏唱“货郎小调”:“咚咚咚、锵锵锵……拨浪锣鼓,响连天,货郎叫卖声声喊:耳勺来真方便,耳朵痒了全靠咱。痒痒挠来挠痒痒,轻轻一挠去心烦,针线顶针样样全,货真价廉行方便……”
没有人能说清楚义县货郎担有多长历史。金人有一首诗:“鼗鼓街头摇丁东,无须竭力叫卖声。莫道双肩难负重,乾坤尽在一担中。”这首诗把货郎的形象描写得惟妙惟肖。金代,义县是金国中心区,可见800年前义县就有了“货郎挑子”。
在我国,大多数地方都有货郎担的记载,元朝《桃花女》,中有这样的记载:“我待绣几朵花儿,可没针使,急切里等不得货郎担儿来买”。可见,货郎担在古时候在民间影响很大。现在,我们大多数人印象里的货郎担,大多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末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之中。
“货郎担,货郎担,山里娃娃最喜欢,零碎细物都能见,铅笔本子头发换。”货郎担进村时,货郎总要把他的拨浪鼓摇得特别响,耳尖的孩童们便跟着货郎,或走或停,嬉笑声,喧哗声,引来了凑热闹的、购物的大人。货郎就放下担子,打开他的“百宝箱”,介绍他的新产品,这时,有的孩子就会拿着鸡毛、鸭毛、猪毛、鸡蛋之类的东西换糖果吃,没有这些东西的孩子就闹着要家人买糖吃,或买那些小泥人。于是乎,买红头绳的、买糖的、买小玩具的,顿时热闹非凡,孩子们都沉醉在无言的快乐之中。
这时就轮到妇女们挑拣适用的生活用品了。或一把木梳,或一些针线纽扣之类。选好东西后,就耍起各自的绝招来讨价还价。“三个女人一场戏”,何况远远不止三个女人呢,叽叽喳喳的讨价还价声并不让货郎生气,多是说质量差,不值钱,争得面红耳赤,为的是能够省下几分钱。走南闯北的货郎早已谙熟这些伎俩,争争吵吵之中,大家却乐呵呵的。买的买下了,不买的货郎也不责怪。有时货郎还会向村民们讨碗水喝,热心的妇女便会叫孩子回家去端碗水来,有的甚至拉货郎去家里喝一碗稀粥,完全没有刚才讨价还价时的小气样。善良的乡亲们也知道货郎东奔西跑,日晒雨淋的,挣一分钱也确实不容易,因而碰上谁家蒸馍做饼的时候,少不了塞几个给货郎。
货郎来村里的次数多了,便同大家熟悉了,常常从这村到那村给村人的亲戚捎个口信什么的,成了免费的“邮递员”,倘若谁想买点什么,恰巧货郎这次没有,甚至从不做这些生意,货郎也会在下次过来的时候给捎带过来。货郎走得地方多了,见识自然广一些,各村的奇闻逸事都从货郎的口中带到各地,成为村民们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货郎在给村民带来货物的同时,也给村民带来了快乐。
那时,货郎本小利薄,常年走村串乡,很累很累,也只能勉强糊口。我亲见货郎在我们村上做一番生意后,高举拨浪锣鼓摇几下,就挑起担子离村赶往另一个村庄。不知他一天能跑几个村庄,走过多少路,反正不过多少天就来一趟,“咚咚咚、锵锵锵”,拨浪锣鼓声记载着货郎的沧桑岁月,苦寒生涯。
如今的山村,已经见不到货郎挑子了。随着水泥道路的延伸,商品极其丰富的小超市也在山村安家落户了。为这些“小超市”送货的是开着汽车的送货专业户,你送这样,他送那样,一辆接着一辆。村民可任以选购所需的商品,小孩子也不会再为一包饼干或一块糖稀屁股上挨巴掌了。货郎挑子和拨浪锣鼓这个交通闭塞,物质匮乏时代的产物也淡出人们的视线。在那段美丽的童话故事里,卖货郎一次又一次摇着拨浪锣鼓向我们走来,而拨浪锣鼓那沉闷而极具诱惑力的“咚咚咚、锵锵锵”的声音却渐行渐远,留给我的只是对货郎挑子和拨浪鼓的思念和童年时乡村那副静谧悠闲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