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十）
十、
萌萌与服装厂老板的老婆曾经是中学里面的要好同学，她俩很早进入服装厂。她们是中学毕业后小姑娘家时候就进入服装厂打工的，属于首批行业元老级技术人才。那同学与比她大了十岁的老板好上后，便嫁入豪门。之前她还是在服装厂打工，没几年便相夫教子，做起性福的少奶奶。自从萌萌倒钩龙蚓后，便与龙蚓喜结良缘，把龙蚓引进王家老宅，组成女强人式的新式家庭。龙蚓婚前还是在做泥瓦匠，入赘倒插门进了萌萌家，便随妻子进了服装厂，在裁剪车间里吃吃弄堂饭，一个不错的饭碗，龙蚓的形象摇身一变向小白脸靠近。
萌萌的故事是冯娜很早时候在机械厂便听说过的，那时服装厂还不多，能够进入服装厂的人还得有一点技术、资历或背景。由于萌萌一是老板老婆的同学；二是服装厂元老级人物，萌萌比欢欢、茵茵、丫丫都要早进服装厂许多年；三是她脑袋聪明，服装技术确实过得硬。所以这全厂的生产厂长非她莫属，就连老板曾经的相好——丫丫也夺不走，挤不了她这个饭碗的。老板赋予了生产厂长很大的权力，有安排、调动、分派厂内生产工人工作的权力，只要按时向厂长汇报便行。
茵茵与丫丫踏进生产厂长办公室，萌萌正准备跨出办公室门，到缝纫车间去。
“你们两来了，你们不来，我也正想过来，问问你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萌萌笑嘻嘻的说。
“我们也憋了很久，熬不住了，只能过来向你汇报。”丫丫苦笑着说
“是什么事，你们憋了许久而不说？”
“我们的大厂长，萌萌女士，你先说吧，是什么事你想找我们呢。”丫丫说。
“根据生产进度报表显示，丫丫，你们缝纫车间茵茵所在的这个组几个月的生产数量与其他组显然有差距，是怎么回事？茵茵，原本你们组的生产业绩总是排在全车间的前列，这段时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们也正想过来向你反映这个问题，但是我们总是有点顾虑。因为涉及到的人是我们的亲属。”丫丫继续说“茵茵，这是你们组发生的事情，详细情况你清楚，你向萌萌说吧，我说不好。”
“萌萌，我不想帮谁，我只是把真实情况说一下。是这样的，我安排张三、李四、海燕三人踩羽绒旦芯子以及夹里的直线。可是他们三人总完不成任务，他们面前总有小山一样一堆未完成的半成品，推来推去拖全组的后腿，我只能指派其他组员帮助他们完成任务，因此生产业绩自然而然的下来了。”
“茵茵，那你跟我说句实话，她们这三人中究竟是谁在吊儿郎当偷懒呢，影响全组生产进度？”萌萌问道。
“我呢，也很忙，没有顾得仔细观察。是张三告诉我‘吴海燕手脚木得没法说，她拖了我们两人的后腿，我们面前永远是两座干不完的小山，你报告车间主任吧，把她调出我们组，我们不要她，她把我们害苦了。’”
“那你认为这事怎么办呢？”
“我没办法，你是生产厂长，大主意由你出。”
“丫丫，你这个车间主任发表一下意见。”
“我与茵茵同样的意见，因为我比茵茵来得更不了解情况。”
“茵茵，你直接与她们接触，你最了解下面的情况，你应该表个态，让我有全盘考虑的思想，然后做出如何处理事情的决定。”
“客观来说，海燕她人老实，工作能力、速度、技术要领方面可能是不那么出色，可是这些都是太简单的操作，海燕不是那种会偷懒的人，海燕的工作业绩不至于比张三他们差。但是服装厂的生产是流水线作业，也就是要互相配合，每个人手中的工作都得服从流水线作业的需要。只是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是不行的，海燕在这方面可能就做得欠缺了。我不会说话，我只是就事论事的说。最后我说句也许不该说的话，但是也是现实存在的必然。我看，你不把海燕调离我们组，这个组的生产我真搞不上去。”茵茵结束了话语。虽然茵茵说了实话，海燕没有偷懒，海燕的工作效率也并不是在另外两个人之下，而是海燕不会搞人际关系。言下之意她不能为了不得罪海燕一个人而得罪了组内其他人员。换句话说她变相把一个没有罪过的人宣判成死刑，也就是说她以牺牲一个老实人为代价，得到维持、胜任自己组长职位的威信，她也许是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因为她的领导、驾驭组员能力有限，她怕组内人员群诛之，她毕竟不想得罪多数人，她想当好她的组长，再大的能力她没有。在这个社会中，人大都自私，明哲保身大有人在，人们不想吃着自己的饭，做被多数人攻击的目标，情愿让一些性格特色的人取代替死鬼的角色，保全自己的饭碗，这确实是人的本性，但作为你生产厂长来说，你得做出正确的抉择，此事盲目定夺必然给人造成一生中无可挽救的憾失。
其实在职工中的传言何止这些，茵茵与丫丫是知道的，作为海燕的大嫂妯娌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些传言是这样的：一是海燕个人卫生不搞干净，身上有一股腐臭气味，坐在她周围的职工只有愤怒，她们闻到此股气味胃肠如搅滚，吃什么便想吐什么；二是海燕脑袋不聪明，而且懒惰，这样的人哪个缝纫组知道了都不要。这样的流言蜚语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厂区都知晓了。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海燕的不雅名声被厂内的工人传到厂区的角角落落，那传言便像风言恶语一样翻滚。
服装厂的老板倒还没有知道什么，因为他把权力交给了生产厂长与车间主任，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一般不过问。人们却私下里点点戳戳，交头接耳，海燕已经感觉到了难堪与难甚。服装厂中女人堆里乏起了一波小黑涟漪，萌萌在权衡利弊之后，采取了女人们那种看重所谓维护多数，情愿冤屈少数的世故准则，宣判了海燕打工旅途上的死刑，决定将海燕调出缝纫车间，安排至后道辅助车间。
海燕曾经在生产队的土窑打工时，中老年妇女毕竟人少，经的世面也少，影响面小；最主要的是海燕碰到了一个毕竟比较民主的窑厂老板。可在这千人的大厂内，那是年轻人聚集的地方，一有风吹草动，那些红嘴长舌旺盛得如饭泡粥似的翻溅。那张三李四更是如长舌妇一样演话剧，把个千人大厂搅得狼烟四起。车间主任丫丫、生产厂长萌萌为了摆平局面，稳住人心，所谓为全厂生产、大多数人利益角度着想。她们思考、权衡再三，作出决定，还是牺牲了海燕的正义利益，把她调离缝纫车间，打入后道辅助车间的冷宫。
尽管这样，海燕还是忍下了屈辱，自己很识相的服从领导安排，到后道辅助车间工作。她没有给蚓华的嫂子与叔伯弟媳妇带来什么不方便与为难之事，海燕就是不让自己人做难人，她情愿自己忍辱负重。
海燕被驱逐出年轻人的队伍，表面上一是人们嫌弃她个人卫生邋遢，人们忍受不了她的腐臭气味；二是嫌弃她手脚迟钝，跟不上工作进度，拖了小集体的后腿，不适合在流水作业线上工作。其实这两个原因都是欺负老实人的无稽之谈。这些工人已经共事两年，难道两年时间没有发现她的腐臭气味，现在怎么就如此恶心了；至于她的工作业绩，茵茵也谈了真实情况，并不是人们认为的那样，这只是一种恶意压制、欺负好人的豺狼欺人之谈。
一个人不被人欺负，首先自己人得帮着说正直的公平公道话，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别把利益看得太重。如果自己人都自私世故得很，尽说昧着良心的话，那么其他人欺负这个人是必然无疑的了。有道是“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便是此意了。然而农村中这样的人家太普遍，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是他们的独门蹊径。这些个漂亮的少妇实在是欺负了海燕这个老实的少妇。
冯娜的嗅觉器官如猫鼻子一样，人们没有闻到的气味，她早就闻到了。冯娜与海燕也接触过，从来没有闻到什么腐臭气味。听村人说，海燕为了维护好自己的形象，恐怕自己有什么不甚的气味流入空间，不管寒冬腊月她是每天早晨洗澡，并擦上香粉；至于她的工作业绩，听村人说，海燕总是提前上班，最晚一个下班，上班时认真负责，工作一丝不苟，尽量完成手中的活计。这样的好人被欺负，冯娜真为海燕抱不平，但是冯娜不在他们工厂，不能为海燕伸张正义，冯娜感到义愤填胸。
海燕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自己人压在了全厂等级的最末级，在欢欢负责下的后道辅助车间中工作。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