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家族那些人前言(十四)
十四、
我看到有个叫余华的作家曾经写过这样一句话“命运不是上帝的安排,是人和人之间制造出来的。”我觉得说的非常切合实际。其实细细推敲,每个人一生的命运总是在人与人之间(包括宏观与微观,总体与狭隘,政治与生活,社会与家庭各种关系的人与人之间)不断的徘徊与摩擦中,被制造出各人不同甜酸苦辣的命运。
我在上山下乡运动确立的形势下,1969年1月份自行联系插队落户,去了浦东。
69年大年三十天气阴沉,往年过年的热闹气氛不复存在,人们似乎感觉到寒冬的漫长。“文革”的大肆宣泄,上山下乡的热火朝天,丝毫不能驱散人们心中的寒气。仿佛使人们更感到空气的凝固,大地的窒息。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严寒。”
没有喜气洋洋的热闹情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厄运缠身,在劫难逃,中国百姓难逃上山下乡厄运。
大年初二的大清早,人们还没迎来新年的曙光,母亲、三哥、我就起床了。今天我的命运随着毛左思潮上山下乡运动的确立,从国际大都市——大上海将转移到农村。母亲、三哥陪着我去往浦东,并把我大小两箱子的行李一起送往浦东农村。
我的行李由20路市内电车随人一起运送,从南京西路陕西路站到终点站延安东路外滩,然后步行一段路到达浦西延安东路轮渡站,然后从延安东路轮渡站摆渡到浦东陆家嘴。到达浦东陆家嘴,按照以往的节气时间,此时应该是春光明媚,阳光普照的时候。但是那天天空乌云密布,愁云满天,太阳被乌云遮得藏了起来,就像老天也知道人的灾难已经降临。人们要深受接连不断的洗劫之苦。自然界在为人类痛苦悲嚎,呻吟。
陆家嘴81路车站,人山人海,车站的队伍排成长龙,有走亲戚的,有探亲的,也有同事朋友互访的。那天毕竟还是大年初二,但与往常不同的是就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
81路到达高桥终点站,再赶三里乡间小路就到达最后父母原籍老家乡下,需步行。二哥已经在高桥车站侯着,二哥、三哥两人扛着箱子,母亲替我拿着各种细软,一同赶往乡下。
以前我小时候到乡下去玩耍,时间不长,也觉好玩,知道不是一辈子生活的事情,心情不一样;可现在就不同了,要一辈子以农村为家做农民,那就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了。出发点不同,感受也不同,只觉一个字——惨。
共产前的农村,上海有作坊,乡下有房,有田,属于富裕型上中农水平。浦东老家有四间房:正房房间在北面,南面是厨房间;正房北隔壁是正客堂;西面是槐屋房间,槐屋房间北面是过道;过道西隔壁是槐屋客堂;再西隔壁是一小间;正房东隔壁也有一小间。大小全算总共六间房子,算大的就是四间房子。房子应该是民国时期曾祖父手中所建造,不算新,也不算旧。正房房间、正房客堂建造年代好像要久远一点,比较陈旧;槐屋房间、槐屋客堂建造年代要新近一点,比较新颖。两小房子是共产后父亲手中翻建。在那个普遍贫困的年代里,我们乡下有这些房子摆在那里,是属于比较殷实的小户人家。
我与祖母住正房房间,二哥住槐屋房间。
母亲与三哥帮助我把行李送至乡下,下午就返回上海——浦西。
母亲走后,我只觉阵阵凄凉,冷漠难耐,情不自禁泪流满面。我想起小时候在上海与父母一起生活的美好时光,心中充满了留恋。我从小娇生惯养,备受父母的宠爱,儿时曾经的故事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展示在我眼前。我顿时视线模糊,泣不成声。祖母知道我想家了,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她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始终没能忘记“浦西人是福气人啊。”
我只觉阵阵寒气袭来,冷风从老房子破旧的砖头缝隙中直穿心间,不禁直打哆嗦,直打寒颤。我感到好一阵孤单冷寂,那阴冷的寒风真是刺骨钻心,于是我更觉寂寞难耐。
我此时的心情,二哥与祖母是不能理解的。因为他们不是当事人。
晚上,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我在浦东农村感到人生第一次的孤单。我一个猛子,像钻入水中一样,一头埋入被窝,埋头落泪,苦苦思念母亲与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