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3.11"地震之中国余震
发生在日本福岛的“3.11”地震已经两年过去了，两年来，关于这场地震我总想说点什么。按说，日本地震离我几千公里之外，和我及我的同胞并没有多少干系，且已经过去了两年，且日本政府官员既拜靖国神社，又在钓鱼岛上挑起事端，就当是老天报应，随他去吧！不相干的事别去想太多，我经常这样告诫自己。可是，想说话的念头并没有因此罢休，反而像石缝里的野草，愈压愈强，愈抑愈长。坐在电脑前，却又不知道该写点什么，该怎样写。如此反反复复，犹犹豫豫，日子就在这反复犹豫当中流过去了。
最近有媒体报道，国内多个省份出现了禽流感，对病毒感染起一定预防作用的很普通很廉价的中草药板蓝根，很多地方已经脱销。不知怎地又触动那根神经，想为日本那场地震写点文字的念头再一次跳了出来，但还是不知道写什么，还是不知道怎么写，思来想去，就把对当时办公室里情景的回忆原原本本地写出来，聊且为自己交差吧。
两年前的3月17日早上，同事Z君坐在办公室桌前打电话，见我进来，赶紧用手捂住话筒放低声音说话。等Z君打完电话，我开玩笑地问：“是不是搞上地下情人了，打个电话也搞得这么鬼鬼神神的？”
Z君反问我：“你抢盐了吗？”
“你犯毛病呀，盐哪里都有买，还需要抢吗？”
“大家都在抢盐啊，你不知道吗？”
“历史上有过粮荒兵荒，还有过盐荒吗？何况现在是太平盛世啊！”
“可是现在正是盐荒啊！”
“人家要抢让人家抢去，我不抢。”
“哎呀呀，你怎么还沉得住气，还不赶快通知家人去商店超市找找看！”
“再说了，盐吃多了对身体没有好处。”
“不跟你死脑筋说了——噫，这么跟你说吧，日本地震了你知道不？”
“谁不知道呀，都已经是第六天了。”
“福岛核电站泄漏了知道不？”
“电视上早就播过了，日本人不慌你慌什么呀？”
“嗨，你真是个猪脑袋！”Z君大叫起来，手指头差点要戳到我额头了，“盐是防辐射的。”
我也放大音量：“那是谣传，电视上专家都辟谣了。”
正当我俩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W君等人进来了。W君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连声喊着“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Z君立即放下我转向W君：“什么完了完了的？”
W君：“盐昨天晚上就抢完了，不信，全市大大小小的超市商店，你去试试看，还能买到一包盐不？”
Z君大惊失色：“刚才我还给婆婆打电话，全家发动，全市搜盐，结果还是晚了。”
“可不是么。”U君接着说，“我爸昨晚没买到盐，今天凌晨4点钟就到东方商场门口去排队了，结果还是迟了，排起的队伍拉拉直的话，比一列火车还长呢；能买上盐倒没什么，怕就怕货架上没盐，仓库里也没盐。”说完就把可怜兮兮的眼光转向站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老K。在场的人也跟着将目光转向老K。
老K的妻子开了家小超市，他发布的消息可就有一定的权威性了。等到大家的目光在他身上落定之后，他先是咳咳地干咳两声，以掩饰内心的激动和狂喜，然后以一种慢条斯理的救世主的腔调说话了：“沃乐玛是昨夜8点钟光景断盐的，别说盐，就连酱油也断货了。不信可以去问的啊！华联超市呢倒是没断货，但是要买满58元的商品才能买1元钱的盐，且也只是昨天晚上9点钟之前的事。不信可以去问的啊！我老婆的娘家是离城80多里的乡下的，我想乡下得到消息迟，兴许还能买到盐，我叫她连夜往娘家赶，哪知娘家那边打电话过来说，那里断盐，要我在城里给他留几包，你们看看……”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眼众人乞求的眼神，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姿态说，“我老婆店里早已脱销，叫我到哪里去弄呀？”
食堂有几台安在墙上的平板电视，午餐时我边吃饭边看新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场抢盐风潮已于昨天一夜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沿海到内地，从城市到乡村，席卷了大半个中国。
没有抢到盐，心情自然低落，午后上班，谁也没有说话，至于工作效率，不用说了，好在本来就没有多少事可做。
戏剧性的一幕是在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出现的。Z君尖叫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我终于买到盐了！刚才接到电话，我家附近的左邻右舍连锁店又准备了货源，你们谁还没有买到盐的，我可以代买2包，保证不加价。”
W君：“你咋不早说呀，我妈的同事的朋友的外甥昨天高出10倍的价格抢了2大箱盐，已经匀给我2包。”
U君：“我爸是从凌晨4点到下午4点足足排了12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盐，他老人家也是七十多岁了，可以说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干脆就买了50斤备着，你们谁要，平价卖给你们。”见没人回话，就将眼光落到了我这个没有抢盐的人身上。我还是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老K。U君也把可怜兮兮的眼光转向老K。其他几人又都将眼光转向了老K。
老K发出“啊”的一声惊叫，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缺乏思想准备，片刻之后故作镇静，说一句“等我打个电话问问再说好不好”，就站起来往外走，在室外走廊一角掏出手机打电话。也许是性急，控制不了嗓门，办公室里的人隔着一堵墙还是听到了大概：“盐荒是假的呀，那300公斤盐咱几辈子吃不完的呀……老爸我知道您78岁了，腿脚也不好，您就不会想想办法吗？看在全家人的份上，您就趁早拉到盐业公司，迟了就退不掉了……人前咱服个软，多说几句软话啊……咱这店是死是活就看您了，我一下班就来替您……”
事情就是这样，一个科室的五个同事，除我以外都抢到了盐，又都退不掉盐；事情就是这样，一场荒诞不经的抢盐风潮，以其巨大的威力扫荡了大半个中国。
本来是写日本地震的，却写起了中国的抢盐潮，也罢！也罢！中国的抢盐潮毕竟是在日本地震之后发生的，马脖子上安牛头，就把它称作“日本3.11地震之中国余震”呗。只是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地震发生在日本，中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余震？进一步设想，假如暴发新的侵华战争，敌国是不是只要造一句谣就能使我国民生产生活秩序大乱？
但愿假设的东西永远不要成真！
（2013年4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