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办学校的日子里（8）---特别的男孩特别的妈妈
2班有一个特别的男孩，注意到他，其实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妈妈。
我还没把全部学生记熟就赶上了家长会。在办公室听其他老师说了很多以前家长们提出的各类刁难问题，自己紧张地准备着，甚至用本子写了一、二、三之类的几大点几小点。早早吃完晚饭，不是班主任不需要去教室等待，安排给我的是负责楼层秩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还是没看到大队人马来到，这点与公办学校真是相差太大了。我儿子的学校开家长会定了一个很奇怪的时间----周三的下午5:00，那样的时间都能让家长们准时到达，孩子他爹说提前10分钟到就没有座位了。感慨啊！虽然我对家长会人数有心理准备，但是很显然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有个别家长没吃晚饭时就到，看一眼，说没什么事就回去上班了。幸好低年级的家长来了比较多，家长会准时开始了。这时我们高年级的还是零星分散地坐着，当然，不时地也有人陆续进来。2班班主任建议3个班在一起开得了，否则一会我们几个老师恐怕轮不开（因为英语和数学老师都是教3个班的）。3班班主任不同意。征求1、2班的意见后，他们建议我先下3楼去3班，然后再上来。我在3班应该呆了半个钟左右吧，上来一看，2班的教室已经空了，1班数学老师还在里面和他们谈着，这时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我只能和余下的家长们在门口外随便聊聊，其实那会我也没法说太多，很多学生我都是名字和人对不上的呢。不过这回跟我提过他们孩子名字的家长，后来我确实认真关注了他们。我也要检讨自己了，我在儿子的家长会上很少争抢机会和他的老师沟通，以后要改正。
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有一位漂亮的女家长还在旁边站着。她说，终于等到机会跟我说话了，她是2班小Q同学的妈妈。
她一开口就和别人不同，别人要么问孩子怎么退步了，要么对老师的水平有疑惑。她跟我说，从我每天给家长发的信息中看出我与以往的老师不同，所以她今天一定要等到我并且和我认识一下。小Q同学就是2班那几个调皮鬼中之一，但是此前他给我的印象除了调皮外，似乎还显得有点脆弱，我甚至都不敢当全班同学的面批评他，生怕一点他名字就要跳楼。正好现在可以跟她母亲了解一下真实情况了。原来小Q自幼是父母双方家庭的宝贝，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抢着疼爱他，而上学后父亲又对他过于严厉，现在是和妈妈二人住在远离老家的异乡，这些导致他的性格有点复杂，有时候很脆弱，有时候又很叛逆。因为我在给家长发信息时经常提到“沟通”，尤其对那些犯错的孩子。所以小Q妈妈希望我能对他的孩子有些帮助。看着这么爱子心切的家长，我很感动，我说，我会以我的经验尽力帮助她，并且与她一起努力推动孩子进步的。
没想到这次家长会后，小Q对我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变化。一般的孩子知道家长和老师联系上后都会变老实多了，他正好相反。原来在班上调皮是和那几个一起的，现在可好，别人被批评后都安静了，他却公然跟我作对，要么用螺丝刀凿课桌，要么玩会伸缩的纸棍子。。。。。。我尽力控制着不发作，也不骂他，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跟他说：“你妈妈那么爱你，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吗？”奇怪的是，小Q脸上竟然一脸不屑或者是鄙视的神情，但是安静了下来。课后，我把这奇怪的事情跟他班主任说，问这孩子是否有心理问题？班主任说，很正常啊。可能因为妈妈管不了他，而我也不凶，所以他不怕，才这样挑衅吧。我无法理解，叫人把他找来办公室问问怎么回事。他很快就来了，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因害怕而远离我的桌子，反而是拿了个小椅子靠着我就坐了下来。我才问了两句，他的眼眶就红了。我说你这样跟老师作对，老师还没生气，你怎么就哭了呢？结果他真的哭了起来，很伤心的样子，我忙说：“到底出什么事了？告诉老师，老师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他依然只哭不吭声，我第一感觉就是是否他家里出什么大事了？我很真切地跟他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师都会尽力帮助他的。他抽抽搭搭地说：“她昨天打我了！”我晕！虽说这么大的孩子最好不要以打代教，但是母亲拍打几下也不需这么大反应吧！我说妈妈有时是爱子心切，虽然方法不对，但是心里是为了他好的。结果他冒出一句更可怕的话：“她才不爱我呢。”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还要复杂些，我本想多聊几句，可是下面大广播喊着我的名字，要去送路队了，匆匆结束谈话，给她母亲发了条信息，大意是小Q今天心态不太好，希望她们回家平等谈谈，不要使用暴力，多陪伴，多沟通。
第二天上课，他表现很好，主动帮我开关多媒体；下课时，还帮我拿水杯和课本，送我回办公室；接下来的日子，也还算相安无事。直到某天，按原计划是给他们班欣赏经典音乐，但因为多媒体坏了，我把自己家的DVD机带了过去。刚把DVD机打开，一群男孩子呼啦啦就冲了上来，他们没见过移动式DVD机，看热闹来了。我一气之下，宣布取消这个计划。小Q此时却带头起哄，我怒道：“这么吵你们能听到什么？”不料他举着一个小喇叭就上来，要安装在我的机子上。因为我刚刚才说过取消了，现在当然不可能出尔反尔，再加上他刚刚还在起哄，所以很生气地命令他回去。这时，他们组另一个调皮鬼用刚买的学习机放起了他的音乐，我在呵斥那个孩子的时候也批评了小Q：他们私自带这些东西来是违反学校规定的！
其实我批评后马上就想到了，也许那个小喇叭是他专门带来配合我的DVD机的，我当时批评他有点冲动了。但是，他起哄也是引起我怒火的导火索。
有几天小Q上课都不太老实了，但是没有太出格，我也没空找他谈话，总不能天天都围着他转吧。他可能也一直等着看我的反应，终于他忍不住了，自己跑来跟我说：“我妈妈昨天又打我了。”我愕然，我不可能他每告一次状我找她妈妈谈一次吧。况且，说实在的，像他那些逆反，换了我也会忍不住动手的。但是，他寄希望于我，我只能先做他的思想工作了。我说，你妈妈一个人在这里，要挣钱养你，每天上班那么累还要回家照顾你，而你在学校又没有给她带过什么好消息，如果有时候你不听话了，妈妈正好那天又很累或者在外面受气了，忍不住动手也是可以理解的。像老师我这样对你好，你还天天跟我作对，我都生气啦，何况你妈妈为你付出那么多？前面他还低头不吭声，一说到他妈妈的付出和爱心，他又开始表现出不屑和怨恨了，强调说“她不爱我，我想爸爸”。他的家庭到底怎样，我也不清楚，只能跟他说你要好好表现，老师找机会跟你妈妈再沟通。随后与他班主任聊，班主任开玩笑说，莫不是他母亲太漂亮，有人追求了？但仍然觉得这孩子是故意找事，因为他面对那些男老师时确实很老实。不管怎么说，我认为这个孩子心理一定有些问题，因为他们调皮小组的“组长”（也是他们副班长）曾跟我说过：“我们组的人，除了小Q，其他我都可以管住。小Q，（做耸肩状）……”而通过我此前与他母亲的短信往来，也能感觉那真是个疼爱孩子的好妈妈。只是，我怎么好去查问人家的家事呢？
终于他又一次无畏地挑战了我，课堂上用伸缩棍一次次地引来哄笑声，面对我的怒气，他以扔掉书本并踩踏几脚来回应。我决定冷落他，否则这节课就别想上了。下课后，我让他跟我去办公室，他仿佛早就等着这个机会了，很顺从地走了。我盯着他，不说话，他又一次跟我抱怨他妈妈，并且要求我去和他妈妈当面谈谈。原来，他捣乱只为了让我做他和母亲之间的传声筒。我已经大概明白他什么毛病了，估计电话里也无法和他母亲探讨，决定利用中午时间到他妈妈上班的地方去聊聊。
其实我觉得作为科任老师私自去家访好像有点越位了。但是想起他妈妈的殷切目光，想想这孩子本质并不坏，他如果不是依赖信任我又怎么会要求我去见家长呢？况且我心里已经有了一套调教他的方法，但需要详细告诉他母亲。我中午找到他母亲时，他母亲也许也是一肚子委屈，我们几句话之后，她已是满眼泪水了。我跟他分析孩子的心态，告诉她这样的孩子需要多陪伴，多沟通，来软的比硬的要好。如果一味以强势压倒他，也许暂时有效，但也许长期他就爆发或变态了。我很奇怪这样的妈妈为什么孩子一再声称她不爱他？她妈妈说了他们家的一些情况，确实是比较复杂，但按说孩子应该更成熟才对啊。可能真是小时候宠爱太多了。我给他们推荐了一套方法，跟他妈妈说晚上孩子回来你们一起协商，定个书面奖惩规则，对母子都有约束，试试看效果如何？
第二天，小Q自己拿着两张白纸来找我，我说什么事？他说：“不是你说要订计划吗？”我笑了，看来他接受了，这样就有希望。不过我纠正他说，你看你这样跟老师说话有礼貌吗？以后要改，跟妈妈也要有礼貌。跟他斟酌一些细节时，他有时情愿有时又不耐烦，我只给他写了几个最重要的迫切需要改正的地方，其他的以后再慢慢来吧。后来我跟他妈妈说：“对这个孩子不要心急，现在不要要求他学习上有多大进步，先把他的性格调整好，让他先学会做人吧！”
期末考试的试卷不难，小Q考得不差，就看他假期能否有点改进了。他妈妈跟我说：“老师，无论你以后去哪里，都要跟我保持联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