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飘来一片云
一条清澈的溪水盘亘在一个白云缭绕的山村前面,一架独木桥把山村和伸向远山的蜿蜒小路连在了一起。小路的尽头,朦胧如烟云,如黛的山峦绵延曲迂,一会儿飘忽在云间,一会儿又飘逸在眼前。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安详。“呜——”一声深沉、尖利的汽笛打破了安静祥和的境界,仿佛是从天宇外传来的暴戾的雷鸣声,携着疾风呼啸着从浑厚的云层里滚落下来,直抵山谷,山谷间的石壁又把这种声音加倍地放大后毫不保留地还给了广漠的玉宇。
山间的白云在粗野嘶哑的汽笛声中颤巍巍地飘动着,一会儿迅疾地漫开,一会儿又迅疾地聚合,毫无目的地飘来卷去。
仿佛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慌乱将要来临,影影绰绰的人们携儿挈女,慌慌张张地在昏暗的云霭中行走着。鸡鸣狗吠声在汽笛的呜鸣中哀怨急促地呼叫着,山峰也惊慌地隐退在了绵绵如絮的云团之后。
“咕咕——咕——咕咕——咕——”深郁的丛林中,刺耳悲戾的鹧鸪声在汽笛停歇的间隙中插鸣着,在神色恐慌的人群里回荡着。
听着这些声声使人焦躁不安的刺耳声,我也如这些慌张的人群一样,东张西望地欲想逃离这个本来安静但却被慌乱惊扰了的地方。到哪里去?哪里是我安稳的家?我茫然四顾地站在一个空寂的院子里,莫名其妙地看着几间茅舍和院子里粗陋的农什及桌凳。望着远处云烟翻滚的山峦,我好困惑。我这是在哪里?这里的一切为什么是那么地熟悉又那么地陌生?熟悉,是因为在我内心深处,恍恍惚惚地感觉到这里有我值得依恋的地方,陌生,是因为我的记忆深处寻不到我在这里生活的影子。
汽笛声不知何时悄无声息了,慌乱的人群也不知躲到了哪里去了,刚才还是慌乱的景象却像是突然地在人间蒸发了,又好似海市蜃楼忽地从视夜里消失了,四周一下子静寂得可怖,仿佛世界停止了呼吸。我想马上逃离这个可怖的地方,但我却找不到脚下的路在何方?
忽然,像是被一阵风吹来似的,眼前出现了几个人。一个面容清秀的农家青年抱着一个大约两岁多的孩子站在了我的面前。孩子苍白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明亮亮的,他可怜又可爱的神情一下子把我吸引住了,蓦的,我的心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涌上了心头。
“快叫妈妈,她就是你的妈妈。”那个抱孩子的农家青年对孩子说道。
疑惑、惊恐写满在了孩子的脸上,他身子使劲地往后仰着,看样子唯恐我把他抱走。
“快说呀,别让你妈妈走!”那个男子急切地说道,“她一走,你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他是我的孩子?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让人怜爱的孩子?
“妈妈,你别走。”一句妈妈,点燃了我沉寂多年的母爱之情,一声怯弱的呼叫震颤了我柔软的心灵,柔和、期待的目光中瞬间泪花盈盈。我伸出双臂,接过孩子,紧紧地抱着他,愧疚、怜爱交替地在我的心间咬噬着。
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竟然没有尽一点母亲的义务照看孩子,我怎能承受孩子这一声“妈妈”的喊叫。看着孩子黄瘦的小脸,我心疼极了。
孩子安静地在我的怀抱里,小脑袋依偎在我的胸前。
“孩子叫凯伦,‘凯旋’的‘凯’,‘精美绝伦’的‘伦’。”那个年青人对我说。“凯伦,多好听的名字啊,好,我喜欢。”幸福的感觉漫溢上了我的心里。孩子他父亲看上去人很实在,清清瘦瘦的身材,一身整洁的粗布衣穿在他挺秀的身上,显得干净利落。他无奈地看着我,没有抱怨,也没有怨恨。我弄不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把孩子带大的?要是没有一个温敦的性情,怎么会把孩子养大?渐渐地,那颗日久飘泊的心停留在了这个不知名姓的男人身上。这个男人在我的心里渐渐地明亮起来了。
在这个尘世纷乱的人间,须得找一个安稳的停泊之地好好地休养生息,让一颗动荡不安的心灵不再飘泊,不再流浪。“千江水,千江月,何处是我家?浪迹云端,浪迹天涯,时时在寻家。琼阁高寒,海天浪滔,哪里寻我家?路迢遥,水迷茫,漫天扬雪花。”凄凉的冷风掠着我满是疲倦的面颊,遥望浩淼苍穹,茫茫天际,满眼的悲怜流伤在卷来飘去的乱云之上。我轻轻地拍着伏在我怀里安静地睡去的孩子,凝神地眺望着远方漫涌过来的白云。
他痴痴地看着我,那束目光中有疼爱也有依恋,一颗冷漠、沉寂了多年的心灵在这束温实的目光中渐渐地苏醒了。
清湿的空气中浸润着静谧的温馨,远处的山色明亮了起来,从远处飘来的这些白云在青蓝的山脚下妙舞着柔软的衣裙。林间啁啾的鸟鸣和着淙淙的流水在为曼舞的白云伴奏着。霎时,漫天霞光万道,山谷、白云、绿树、我和孩子还有他,都被笼罩上一层红艳的亮光。
“孩子,妈妈不走了。”我吻着孩子的额头,低声啜泣着。
这才是我要寻找的家,它虽然清贫,但是这里有疼爱我宽容我让我一生可依的他,还有一个让我的生命焕发希望的孩子。
踩着一地泛着金光的白云,我和他牵着孩子的手向着小桥走去.......
“喔——喔喔——”一声响亮的鸡鸣声惊扰了我的梦境。推开竹窗,我看到了远方飘来了一片云。白云上,一个带着红肚兜的孩子向我招手呼唤:“妈妈——妈妈——”……